江滨路的尽头，依旧荒凉，丝毫不受节日的影响。
季白澈把林念紧紧地拥在了怀里，河边的风吹乱了两人的头发。
“为什么不想去看他？”季白澈静静地听着林念把来龙去脉说了一遍，“没有哥哥不喜欢自己的妹妹的，或许你确实应该往好处想一些。”
林念再次陷入了沉默中。
“好吧，不想说就不说了，你妈打你始终不对。”季白澈心疼地拍了拍林念的肩膀，他知道她是一个孝顺的孩子，“脸还疼吗？”
“我一直在想……如果没有他，我的生活不会这样子……”
“傻瓜，你和他的关系……一辈子都改变不了。你只能学会接受，从各个方面说服自己接受。”
“不……你不懂。”
半晌，林念才继续往下说。
“每次他们争吵都是因为林慈，因为他今天把这个人打了，明天又把这个人打了，最后跟老师动手，被退学，一直到现在……进去了。我一直在想，原本属于我的生活可以很平静，很美好，可是因为他，一切都变了。”
林念低下了头捂住了脸颊：“季白澈，你知道吗？我现在经常做梦，我梦见我声嘶力竭地和他争吵，问他为什么要来破坏我的家庭？问他为什么要来折磨我们……”
“我知道，我也常常这么想我爸。”季白澈心疼地搂紧了一些林念，“你压力太大了，要学会给自己减压。”
林念把头埋在了双手中无力地摇了摇头，天知道她到底有多愧疚，她也常常在想，她是不是太冷酷了。
“家庭出了这么大的变故，其实不仅是你，还有你父母，他们也承受了巨大的压力。”季白澈尽力地安慰着，“我相信，你妈也是因为即将要过年了，想到你哥在里面不好受，所以才会……情绪失控。”
林念没有把最心底的话说出来，她在学校遭受的暴力，以及街坊四邻对她家的指指点点才是压死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
除夕，晴空万里。
“晓晓，念念，新的一年马上就要到了，明年可不能赖床了。”任妈妈早早地就来到任晓的房间拉开了窗帘，“太阳都晒到屁股了，快点起床。”
林念翻了个身子看了一眼闹钟，才七点。
“妈，才七点，我连太阳的影子都没有看见。”
任晓把身子往被窝里缩了缩，她真是不明白怎么全世界的妈妈都喜欢骗人，都喜欢睁着眼睛说瞎话。
“一日之计在于晨知道吗？”任妈妈才不管床上的人的感受，她自顾自地开始扫地打扫卫生。
在这样恶劣的情况下，林念和任晓坚持赖到了快九点。昨晚两人闺蜜夜谈到凌晨三点多，这会儿是怎么睡也不够。
“中午在我家吃饭吧？”见林念起床，任晓闭着眼睛跟着坐了起来，“也不知道你家情况怎么样了。”
“不了，我还是回去吧。”
林念摇了摇头穿上了外套，今天是除夕，林家本来就剩下三个人，若她还不回去，林父林母不知道要多孤单。
“等下……蓝昀的短信。”任晓一个激灵立即醒了九分，她眯着眼睛念出了短信内容，“蓝昀说，你爸妈早上去芗城了，下午回来……你爸把钥匙留在蓝昀那里了。”
芗城是林慈的服刑地。
“我知道了。”
与任妈妈和任爸爸道别后，林念就回家去了。
林念远远地就看见穿着黑色羽绒服的蓝昀在她家楼下等着，他戴着黑色镜框，气质儒雅，一看就知道是一个会读书的好学生。
“你怎么在这里……”
走到蓝昀面前，林念不自觉地低下了头。
“任晓说你从她家出来了，我就算好时间出来等你。”蓝昀心疼地看了一眼黑眼圈严重的林念，“我都听你爸说了……”
“嗯。”林念下意识地裹紧了身上的外套，“你是不是也觉得我……”
“不，”蓝昀急忙摇头否认，“你其实不用在我面前这么累。我可以接受你所有面，好的一面，还有……不好的一面。”
林念扬起头看了蓝昀好一会儿，太阳正好照在他的脸上，他额头上新冒出来的青春痘隐约可以看见。
“真的，我不骗你。”
蓝昀紧张地补充了一句，“林念，我从来没有骗过你。在我心里，你已经很好了。”
“蓝昀，你不会懂得，有些事情是谁都不能分享的，哪怕是最亲近的人。”
“可是……”
“好了，把我家钥匙给我吧！”林念突然咧嘴一笑朝他伸出了右手，“新的一年，一切都会好的对吧？”
“嗯……对。”蓝昀愣了一秒钟，然后从兜里拿出了一把钥匙。
“谢了，我还要回去看看家里有没有什么要准备的。”林念假装欢快地接过钥匙，“你知道的，每年年夜饭我都要帮忙准备。”
“林念，这是给你的。”
蓝昀的手心是一张叠成心形的五十块钱人民币。
“什么意思？”林念不解。
“算是给你的红包。”蓝昀定定地盯着林念的眼睛，“你在我心里一直是最好的，撇开所有……我们永远是……好朋友。”
“好朋友？”
“嗯，是那种什么都可以说的好朋友。”蓝昀宠溺地揉了揉林念发黄的发丝，“在恋人面前需要维护的形象，在我面前不需要维护。”
林念心头一热，蓝昀还是懂她的顾虑。
“谢谢。”
三秒钟后，林念从蓝昀温热的掌心里拿起了那枚心形纸币，这是她第一次收到家里人外给的红包。
下午四点，林父林母从芗城回来，除了不太好看的脸色外，三个人都对昨晚发生的事情绝口不提，就好像压根不曾发生过一样。
“念念，我决定了，这学期，你妈妈就留在家里照顾你，我一个人去悦城。”年夜饭，林父怜惜地看了一眼林念，“你还小，让你一个人生活，爸妈实在是不放心。”
林念看了一眼林母。
“我留下来照顾你，这件事情就这么决定了，不用再谈论商量了。”林母淡淡地点了点头，却始终没有看林念。
林念眼睛发涩默然不语。
整个春节，林念在家里都如履薄冰，家里气压低得可怕。
林母随时随地会爆炸，或因为林父在室内抽烟，或因为林念忘记关厕所的灯，又或者因为下起了绵绵细雨。
“念念，你不要怪你妈妈，她只是心里难受。”林父偶尔也会安慰林念，让她不要责怪林母。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