魏杰折了过半弟兄,勉强突出重围,怕追兵尾随至薄落谷,向西跑了三十多里,复又向北跑了二十里,摆脱了追击的叛军,才慢慢向开头山薄落谷而来。
到了薄落谷已经是第二天未时。
“呦呵,这不是魏大郎吗,你不是当兵去了吗,这怎地是当了逃兵了”谷中有识得魏杰的汉子打趣道。
“不对,我看好像是吃了败仗,你看这军马累的和狗似的”
“哈哈哈”来往的人不管是不是认识魏杰的,都捂着肚子夸张的笑了起来。
“去你娘的二大爷,葛二蛋,你他娘的不好好放马,尽放臭屁,我问你,巫小子在哪里,我有要事找他”魏杰笑骂了一声。
提起巫桀,葛二蛋脸色发白,不着痕迹的抖了一抖,巫桀凶狠。
魏杰见状“何故如此?”
葛二蛋无奈的看着魏杰,唏嘘道“前些日子兄弟们往金城贩马,正撞上李文约的叛军,折了马不说,八十四个弟兄都被抓去充军了,这不巫老大这几日气不顺,寻思报仇的事呢吗”
“还有此事?”魏杰若有所思。
“那可不,要不是被抓兄弟的家人还没安顿好,巫老大估计早将杀李文约剁了喂狗了”
巫老大武艺高强,冷酷非常,李文侯这狗屎不堪一击,这是葛二蛋心里的真实想法。
魏杰催促了一声“行了,少说废话,巫小子在哪里,快带我去”。
谷内枯草露地皮,马粪涛涛涛,一排排围栏挡在山谷两侧,村舍错落有致,不时有孩童追着马驹跑过。
早在西汉武帝年间,此处乃是一方马政所在,后来羌胡两族连年作乱,哪有人敢在这地方经营,便逐渐荒废了下去,一年前巫桀横空出世,赶走了盘踞在此的马贼,干起了贩马的活计。
薄落谷,宴会厅,宾主落座。
只见主位上坐着一个看不出多大年岁的青年,方寸头,国字脸,剑眉星目,一条四寸长的疤痕自左眼角划向耳朵,身披黑色战袍,正是此间主人巫桀。
巫桀大马金刀的坐在老板椅上,下首左右各坐着一条魁梧大汉。
跪着他难受,巫桀可不想遭那罪。
“巫兄弟,现今四羌围困我军于阿阳,形式危急,我奉汉阳太守盖勋大人之命,特来求援,希望你能看在凉州百姓的份上出兵相助。”魏杰深知巫桀性子,又畏惧其武艺,当面自然不敢再称呼他为巫小子,于礼不合,尽管他很少讲礼貌,刚落座便拱手说道。
巫桀阴冷的看着魏杰,若有若无的看着魏杰的脑瓜顶,并不答话。
右手边大汉素来有些欠登见,巫桀不说话,便说道“不妥不妥,我等还要去杀李贼救兄弟呢”。
“这位好汉是?”魏杰看向巫桀。
巫桀嗓音有些沙哑,开口介绍道“这是我谷中三当家,大号邢道荣,荆南零陵人”
接着又介绍了一下左手边大汉“这位乃北海人氏,姓武名安国,是我谷中二当家”。
武安国,邢道荣向魏杰拱了拱手,算是打了招呼,伸手不打留平头之人,嗯,老大也是平头哥。
“巫兄弟,给句痛快的,此事到是行与不行”魏杰有些着急,心里却想,千万要答应呀,要不就成吹流弊了。
巫桀眼神愈加阴冷,看向大马仔武安国,武安国沉声道“但凭哥哥吩咐”。
哥哥是尊称,乃绿林中大当家的称呼。
巫桀又看向小马仔邢道荣,“哎呀,哥哥你说干谁咱就干谁,哥哥是英雄好汉,早晚出将入相,何必窝在这个小山谷里,只是兄弟们怕是......”刑道荣粗中有细,急切的说道。
“也罢,此事我自有分寸,你等不必心急”
巫桀一年前穿越到凉州陇县,生了一场怪病,左手指甲盖子闹妖,整的巫桀一身本事使不出半分,幸好为魏杰收留,把魏杰家产吃进去三分之二后,指甲盖消停了,巫桀也因此欠了魏杰好大的恩情。
“魏大哥,早年我流落凉州,蒙你相助,才有了这片基业,如今便出了薄落谷,祝你一臂之力吧”。
魏杰哎呀一声“大兄弟,你这是何意,哥哥可没挟恩图报的意思呀”。
“魏大哥言重了,前些时日你来信邀我投军,我便有些意动,奈何舍不得谷中这一大家子,如今李文约抓我兄弟,我与叛军必有一战,我人少力寡,正好借助朝廷军队的力量击破李文约”巫桀解释了一下。
但魏杰知道,这都是托词,巫桀恐怕是要报答他,给他挣军功,好一展做官的瘾罢了。
惭愧惭愧,魏杰暗忖。
“道荣,击鼓招集全谷民众前往草料场议事”巫桀雷厉风行,毫不拖泥带水。
“诺”刑道荣朗声退下。
“安国,你去招待魏大哥和汉家儿郎吃食,然后收拾兵器,只带三日粮食,谷前听候”
“诺”武安国大步而去,魏杰这才仔细看了看武安国,这厮怕有三百斤,真他娘的胖呀。
中平元年二月初二,龙抬头,巫桀并二十八骑出薄落谷,开始了他在东汉末年的杀戮之旅。
兵如蚁聚,城上城下喊杀声震天经久不绝。箭矢飞舞如簧,刀枪剑戟在火光下闪烁着寒芒。
礌石、滚木、火油早已殆尽,人人带伤,士气低迷。
七次,自从魏杰突围而去后,四羌叛军突然变得疯狂起来,不要命似的攻击阿阳县,到现在已经攻城七次了,汉军和羌族叛军合力将这阿阳县城变成了浮屠地狱,尸体残骸遍地都是。
“娘的,这次这帮羌族杂碎总该消停了吧,这一天都他娘的攻城七次了,他们就不累吗?”背靠城墙堆坐在地,孔常擦了擦脸上的血和汗,从怀里拿出一根大葱,边吃边恨恨的对旁边哆嗦的辛曾说道。
辛曾苦笑一声“希望魏司马能找来援军吧,否则明天怕就是你我的忌日了”。
“也不知道那小子靠不靠谱”孔常恼怒道。
正说间,城外复又喊杀震天,孔常吓了一跳,跳将起来,喊了一声狗日的羌驴,忙向城下看去,忽然脸色一变,由怒转喜。
辛曾挨着孔常,但见自四羌大营西面一对百人骑兵在一杆丈长红色大旗横冲而来,所过之处人四羌叛军人仰马翻,自相践踏者无数。
“快,快,快来人通知府君,魏杰带人来援,四羌叛军措手不及已然炸营,快着盖司马带领骑兵出城接应”辛曾大喜,马上反应过来,这是千载难逢的机会。
“辛从事,那我干些什么,难不成就这般看着?”孔常有些不快,这可都是军功呀。
“孔都尉稍安勿躁,骑兵迅速,皆在接应魏杰,此次还不到决战时刻,静候府君大人吩咐便是”辛曾淡然说道,却已经恢复了士族的从容。
盏茶时间不到,盖顺带领八百骑兵出阿阳县杀向烧当羌大营。
“老大,你看城内派出骑兵接应我们来了”邢道荣镔铁枪快速挑动,扫落两名羌族战士,大声呼道。
“甚好,招呼魏杰和众弟兄不可恋战,迅速汇和城中骑兵,回到城中再做商议”巫桀冷声喝道,双腿猛然一夹胯下白骨银龙驹,左手白骨拘魂枪枪出如龙,右手白骨唐陌刀刀刀见血,说话功夫已经屠戮了十余人,黑色披风大袄被鲜血浸的愈发幽深。
盖顺出城趁机冲杀了一阵,接到魏杰等人后,也不恋战,退入城内,带着巫桀等人来见盖勋。
盖勋早在城内焦急等候,见来人又是一个平头哥,心里有点不是滋味。
巫桀见盖勋沉着坚毅但眼眶深凹,心想定是忧虑凉州所致,到是升起了万分之一的敬佩之情。
一脸兴奋的魏杰猛刷存在感,牛逼哄哄的道“府君,这位就是薄落谷巫桀兄弟”。
盖勋仔细看了看巫桀,天津麻花眉新鲜出炉挑了一挑,诚恳的谢道“多谢巫壮士援助之恩,待四羌退却,我定当禀明朝廷为你等请功”。
“多谢大人,我观城外四羌叛军仍有万余之众,不知大人可有良策退敌”巫桀做事向来雷厉风行,不爱说废话,早在前世的时候他就知道夜长梦多的道理。
盖勋看着巫桀,心中一动“不知巫壮士可有良策?”。
巫桀恶狠狠的权衡利弊,不着痕迹摸了摸眼角的疤痕,这疤痕是斩草不除根留下的后遗症,每次他摸起这道疤痕,他就想杀人。
眸子里似有血色飘过,乱世有重典,以暴制暴,以血还血,不外如是,巫桀偏激的想到。
“大人,刚才我等出其不意里应外合杀了四羌联军一个措手不及,不如我等马上再出城冲杀一阵,骑兵在前,城内能战之士在后,直取四羌中军大营,不取淄重,只须杀人放火,我料那四羌吃了一败,定然在收拢残局无所防备”巫桀声音沙哑,阴冷的说道。
“倘若你估计有错,阿阳县岂不危矣,府君岂不危矣?”辛曾叱道。
“哼”武安国和刑道荣看到辛曾这鸡崽子模样的家伙也敢如此质疑巫桀,有些不快。
盖顺在城外见过巫桀武艺,早就佩服不已,遂说道“巫兄勿怪,辛从事也是关心我军安危罢了,不知巫兄有几分把握?”。
“十分”巫桀冷然道,封建社会刚愎自用投机谄媚的为官者就是辛曾这德行的。
“用人不疑,疑人不用”盖勋拍了拍辛曾的肩,示意不要多说,盖勋刚才在城头上看见了巫桀等人武艺,就知道魏杰所言不虚,又见巫桀一脸冷酷信心满满,当下也不再犹豫,干就是了。
四羌联军大营,烧当羌王延真看着另外大快朵颐的三羌羌王,怎么看怎么不顺眼,一个不注意小暴脾气上来了,将酒樽猛然摔在地上,大骂道“你们三羌是如何换防的,害我族人死伤惨重”。
当煎、勒姐二羌羌王吃人的嘴短,忙安抚安抚延真,道“延真大王暂且息怒,我等也不知这汉人援军来的这么快呀”
“鸟的援军,百十人就敢冲营,真是胆子肥了”话虽如此,烧当羌王延真还是比较佩服这只汉人的勇气的,边境民族天生尊敬强者。
四羌以烧当、烧何两族势力最大,烧何羌王一脸虬髯,伸手将旁边一个汉家侍女拉到怀里,使劲捏了捏侍女的胸部,讥笑道“延真大王,这你可怪不了我们,那盖勋名震凉州威压安阳,对你和白狼羌素有恩德,你不忍害他,遂守西门,如今死了族人也是你个人的事,与我等何干”。
当煎、勒姐两族羌王见有人出头,于是随声附和,一时间嘲笑声充斥满室。
当啷,延真怒火攻心,拔刀大喝道“汝等安敢辱我,莫非以为我的刀不锋利吗?”。
其余三羌羌王猛然起身,手握佩刀,和延真对峙起来。
烧何羌王抽刀在手更是冷笑道“难道我的刀就钝了吗”。
延真有点后悔,内部不稳,联军怕是要散呀,唉,这饭吃的。
正犹豫要不要干掉对方的时候,忽听营外喊声震天,便见一员烧当羌将领闯入营帐,颤声道“吾王,赶快披甲退军吧,那汉军又来冲营了,来势凶猛似有万人呀”。
众羌王闻言大惊失色,也来不及争论,急忙出帐,帐外早有下属将战马备好,刚上得马来,便听营门轰然而塌,汉军骑兵汹涌而来,当先一员将领黑袍黑甲身披黑色大袄,坐下白马银驹,左掌一杆银色长枪,右手一把奇怪长刀,所过之处人畜皆亡,身后跟着一胖一瘦两员战将,一人手持镔铁枪一人手持丈八铁棍,真是遇着就死挨着便亡。
烧当羌王延真看着三员敌将直奔中军营帐而来,早已不复豪情勇气,跟着其余三位羌王策马往后营而逃。
那羌族将领看着延真向营后逃去,勒马提枪,大喝道“勇士们,随我杀了那三将,为大王争取时间”
“遵命”四周传来稀稀拉拉的声音。
杀,羌将一马当先直奔巫桀,巫桀冷哼一声,跳梁小丑尔,左手陌刀抖了了一圈,寒光中“嗖”的一声掷将出去,在抬眼时,那羌将早就被钉在了地上。
“哈哈哈哈,痛快呀,武二哥,老大这手掷刀术还是如此犀利呀”刑道荣大声说道。
杀敌不忘吹牛逼,刑道荣无愧于零陵上将。
“道荣,勿要多言,跟紧了哥哥要紧”武安国肥头大耳,最是稳重。
二人领着薄落谷勇士紧紧跟着巫桀在羌族大营里左突右杀。
呼爹喊娘,断臂残肢,绝望悲呼者有之,弃械投降者有之,战场上的悲壮在这汉末残阳的照射下平添了一份苍凉。
中平元年一月二八,四羌两万五千叛军围困阿阳县城,至二月三日,汉军选敢死之士冲杀烧当大营,司马盖顺攻烧何大营,都尉孔常攻当煎大营,盖勋亲自领军击勒姐大营,是役,杀敌七千,俘虏八千余众,余者尽溃,俘虏烧何、当煎、勒姐三羌羌王,烧当羌王延真带领八百残部逃归驻地,安阳之围遂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