虽然说大概思路是要拉着虫将自爆，但是具体执行上，杉珞并没有什么实施细则。
于是，就在她看到虫将身上还露着的一截剑柄的时候，她做出了冲锋拔剑的姿势。
“你这么做，是在自杀。”
观在身后开口。
杉珞没有理会。
“而且，自杀还没有效果，不会引起那个虫皇的自爆。”
杉珞停了下来，转过头看向身后，观此时正舒舒服服地在软垫上盘膝而坐，小脚桌上的咖啡壶早已不见了身影，取而代之的是一盘摆了大概三分之二的围棋。
“你有什么办法吗？”
虫将释放的灵能威压已经不算低了，杉珞头部开始发沉，但是在她所见，观却没有受到任何影响。
“办法有，但是会稍稍有一点痛苦。”观的脸上云淡风轻，伸手，放下一颗晶莹剔透的黑子。
“啪。”棋子打在棋盘上，发出清脆的响声。
“什么办法？”
杉珞开口，毫不犹豫。
观笑了笑，吐出两个字：“过载。”
“过载？那不是机甲吗？”
“是的，用这个位面的话来说就会过载，但是如果用‘大千’比较正式的说法的话，称其为‘开劫’。”
观手持一颗白子，眼睛盯着整盘棋，迟迟未落。
“开劫？”
“是的，‘开劫’时会激发出你本身的所有潜能、不限于速度，就像是在以过载的方式进行无限提高你目前的强度，以此来触摸到真正属于你的可承受上限。”
“怎么‘开劫’？”
“啪。”白子落下。
“你就不问一下，‘开劫’的后果么？”
观的目光离开整盘棋，看向杉珞，面带微笑。
“我还有选择的余地么？”杉珞苦笑，“所以，能不能快一些告诉我方法，具体的解释，等我现在面临的危机解除之后再说？”
“也是。”观点了点头，抬手在面前拉出一道透明板，轻点几下，一端文字慢慢浮现。
“唤出你的系统是开始，默读出这段文字，而后说‘开劫’、你的真名、快递员编号，如此重复一遍，同意协议，确认‘开劫’。”
他将透明板推了过来：“注意，是真名，你本来的名字，不是位面的化名。”
化名？还有这种用法？杉珞接过透明板。
“鸡爱母？”
意料之中的没有回应。
时间紧迫，杉珞便再不顾对方是否听到，接着将那段文字在心中默念了出来。
“含章可贞，无成王事，圣人无己，太上无败。”
“开劫。”
刹那间，来自虫将的灵能威压尽数消失，就像是忽然被转移到另外一处地点，头脑无比清明！
空洞的系统音自上而下传来：“请说出您的真名，编号。”
“杉珞，8843号。”
“请复述以上内容确认。”
“含章可贞，无成王事，圣人无己，太上无败......”
“请认真阅读协议，并选择同意或拒绝。”
脑海中凭空多出一道长长的卷轴，从右至左。
没时间了。
杉珞将协议从开始直接拉至最后，快速说出“同意”。
“是否确认‘开劫’。”
杉珞停下了。
系统一而再、再而三的确认，足以显示出所谓的开劫，并不应该成为可以一瞬间做出的决定！
但是，自己似乎没有别的选择了。
“确认。”
“‘开劫’能源释放中......”脑海中，系统的声音渐渐变小，脑海外，观的声音传来，慢慢变清晰。
“适用于所有位面的武技、功法、异能之流，在‘大千’有一个比较统称的名字，叫做‘艺’。
‘大千’的员工在位面行走，免不了要考虑到人身安全的问题，然而一个位面的‘艺’，放在另一个位面可能会直接受到天道的驱逐，再加上练习这些‘艺’本身也需要耗费大量的时间，所以‘大千’就特意为员工提供了一个渠道，一个获得可以适用于所有位面的‘艺’的渠道，就是‘开劫’。”
杉珞的身体开始忽冷忽热，从浑身上下的骨髓深处开始散发出一种痒，带着轻微的痛感，宛若万千蚂蚁噬咬。
“各个位面的天道并不相同，而‘艺’适用于所有的位面，就意味着它必须与各个天道有相符合之处，也就是说，它来自于更本原的东西，这些也同时是天道的本原。
道生一，一生二，二生三，三生万物。天道已经是本原，世间万物由天道产生，而‘开劫’的过程就是溯本归元，这无疑是与万物生成的规律截然相逆。
打个比方，若自然的顺序是一二三四五，那么获得‘艺’的顺序就会是五四三二一或者是二五一四三，所以‘艺’获得的过程，就是一个逆天而行的过程。”
灵台清明，感官也来越敏锐，那种疼痛和痒感却也愈发地强烈！
杉珞已经明显的感觉到，自己的皮肤之下，血肉滚烫，骨髓冰冷，冷热交加，疼的她要痛叫出来。
她咬紧牙关，咬的“咯咯”响！
“逆天而行，本就被天地不容，必遭劫难，这也是为什么这个过程被称为‘开劫’。
‘开劫’的过程是什么样的呢？谁也说不清楚，因为这个过程是将你本身的各个方面都放大到极致，所以，每个人的‘开劫’都和别人的不一样。
倘若‘开劫’成功，员工会获得属于自己的‘艺’，但是如果失败......”
杉珞浑身都开始缠斗起来，身体像是有什么东西在不断地撕扯，不断地生成不断地消弭，这种痛感已经不再仅限于表面，它开始深入到了灵魂，在令人心惊的虚无和疯狂的存在之间迅速转换交织！
“如果失败，你会成为组成天道的那些本原的一部分，永无意识，却也永不消散。
也有一种可能是，你会变成夕，堕落的快递员，迷失在‘大千’的兽或者鬼。”
观已经将目光移回棋局，声音淡然。
无边的痛苦不断加剧，几乎要将杉珞生生撕扯地发疯！
她跪了下去，蜷缩着，颤抖着，无意识地摆出最为脆弱的胎儿的姿态。
好......好痛......救我......痛......
激发出最大的潜能，当然包括感知。杉珞希望随着时间的流逝，自己能在痛苦中逐渐麻木、适应，但残忍的现实却是，她的所有感官在潜能激发之下变的越来越清晰敏锐，痛苦加剧了数倍！大脑仿佛在不断地重组和崩解！
为什么......为什么这么痛......为什么我要这么痛......
我只想......完成任务......我只想回去......我只想回家啊......
......我不想死......我还不想死......活着......
为什么你们不听我的......为什么不听......、
为什么我总是要面对最讨厌的事情！
意外......好多......好疼......
好难受啊......像是要被碾碎了......要死了......
头被按下去了......谁......
凭什么......
凭什么我要承受这些......
下雨......心脏爆炸了，要爆炸了......
凭什么？！！！
......救救我......救我......
啊啊啊......没有人......
没有......
那就......去死......
都去死......
没人......
都去死吧......都去死吧......
一起毁灭......毁灭吧......
......
棋盘前，观随意的黑色一子落下。
再执白子，却皱眉停住。
偌大的棋局，黑白交错，江山各占半壁，但方才黑子落下，犹如千钧压喉，直接扼住白棋要害，白棋一时竟然无从下走。
妙手。
僵死的白子被黑子死死困住，不得翻身，整个棋盘瞬间黑气四溢！
“一起毁灭吧。”
思绪被打断，观被低沉的语气忽然惊到，不由得转头看向杉珞。
原本呜咽着的人不知什么时候已经不出声了。
她跪在地上，慢慢爬起来。
身上已经湿透了。
汗水还在顺着下巴、贴着身子的头发、衣服的褶皱下落。
她爬起的很艰难，瘦小的身躯一直在抖。
剧烈地抖。
但伴随着毫无掩饰的、身体因为剧痛而不由自主产生的生理反应，她的沉默更让人心惊。
只剩下沉重的呼吸声。
“都去死吧。”
观“噌”地站了起来，神色终于变得认真起来。
这股熟悉的、不祥的味道......不......不是夕......但是比夕更恐怖！
虽然他也有想过杉珞开劫失败的后果，预设了各种可能出现的情形，但他没有料到，会变成这样......这样一个自己从未见过的模样。
“去死......”
声音低沉嘶哑，如同野兽低声咆哮。
“杉珞？”
观开口，试图通过言语交流挽回杉珞本身的意识，他现在还是无法确定，杉珞目前，是仍然处于‘开劫’的过程中，控制不住自己？还是已经开劫成功，获得了这种类似于变身黑化形态的“艺”？还是......开劫失败，已经成为了一种新的类型的夕？
如果成为了夕......他的目光扫向杉珞手腕上还套着的小镯子，嘴角勾起一抹邪肆的笑容。
如果成为夕，那就真的好玩了。
垂头站起的人的动作忽然停住了。
这是......还有意识？
观仔细观察着对方，再一次尝试性的开口：“杉珞......”
然而他的话还没说出口，下一秒，已经悉数被杉珞扼进喉咙。
“去死。”
掐在脖子上的手瞬间加力，观这道分神在这个位面，顷刻消散！
位面之外，画着其异纹路的阵法中心，等待传送的人眉头忽然皱起，脑海中传出一股无端的刺痛，他闭上眼，刺痛很快散去。
“怎么了？季？阵法出问题了？不会吧，我找老板验证过好多次的啊？”
江雪看到季何书的异样，不由得急忙停下画符的手势，诧异道。
“不是阵法。”季何书开口，“是我留在她身边的分神。”
“分神？！哈！”坐在一边擦着自己长刀的周仁咧嘴一笑，大嗓门儿直接扯起来，“啧啧，居然能伤到你的分神？说说，是哪个被你挑了的老家伙泄愤来了？”
分神回归之后，所有的记忆都会同时自动传输回本体。
“不是。”季何书睁开眼，眼底闪过一丝复杂。
“不是？那是......”周仁扬起浓眉，疑惑出声。
“噢噢噢噢！我知道了我知道了......”一边站着的方羽忽然眯起精明的狐狸眼，看着阵法中心的季何书笑的揶揄，还顺手飞快地摇起了小扇子。
“天哥，怎么啦，是谁？”伊万好奇地扯扯方羽的衣服。
“是谁......我不知道。”方羽弯腰低头，跟伊万耳语道。
“你不是说你知道......”伊万无语地看着方羽。
“笨！”小十六一巴掌排在伊万头上，“他知道的是今日铁树开花，而且不久后，季这个千年老光棍还大概率要脱单！”
“啊？”伊万睁着纯真的大眼，震惊当场！
方羽面带微笑默认。
“真要脱单？！”周仁比伊万还要震惊，刀也不擦了，开口嚷嚷，“你小子，说好的一起打光棍呢！我就说，这次回位面去也肯定是找那小姑娘去的吧！我们都听江半仙儿说了，这才过来堵你！还敢说不是？！”
阵法中心的人一脸无奈，扶额轻叹：“确实不是，她在‘开劫’，应该是出了问题。”
“‘开劫’？江半仙儿，你不是说那小姑娘是个新手吗？”
江雪听到这里，神情也严肃了起来：“是新手，这是她的第二个位面。”
“第二个位面，系统不会开放‘开劫’申请的。”伊万摸摸头上毛茸茸的猫耳朵，这是他思考时的习惯性动作。
阵法旁，撕裂开的稳定空间口忽然剧烈地抖动起来，原本悬浮在空中的精致小鼎掉在地上，鼎身出现一道巨大的缝。
“位面崩坏？”小十六脸上的嬉笑收起。
“不可能我刚修补过......杉珞出事了？”江雪挥手，四道小旗子飞向小鼎，残破的小鼎艰难地自转着又升了起来。
“多说无益，季，你快去看看吧。”方羽合起扇子。
“嗯。”
季的分神跟在小姑娘身边，一定知道，是谁让小姑娘自己开启了开劫，但是季现在却没有说，这说明......
方羽不由得心中暗下叹息，季的分神的问题，如今真是越来越严重了，但他们也帮不了季多少，最终还是要靠他自己解决。
阵法继续启动，金光一闪而过，中央的人影下一秒便不见了踪影。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