细木小姐。
本名细木茜。
她是历史学者、生物学家、魔法师、音乐家。
她曾游历世界,见证过历史进程的节点,探寻过不为人知的真相。
将这世界尽收眼底,就是她被赋予的使命。
在维洛斯跟着格林离开舰桥后,细木便开始她自己的工作。
她一向对某种东西特别敏感,那就是情报,这个人员繁多的舰桥聚集着相当庞大的信息。
舰桥的最前端挂满了显示屏,那些至今还接收着着岛上监视器所发出的信号,当然,在那种规模的交火之后,它们现在大部分都处于黑屏的状态。
这些不是细木的目标,她想要的是这场战争的内幕。
格林博士会知道吗?这件事对他足够重要吗?他又会把重要的东西存放在什么地方?
信息,特别是那种秘密信息,它必定会藏在梦主觉得最安全的地方。
细木茜的嗅觉告诉她那东西现在就在舰桥里。
会在哪儿呢?
回顾刚刚格林的神态和动作,以及他对每个人的态度。
(难道说?)
细木轻念出操纵风的咒语,旋风在空中化作了一只无形的手,伸向了科特的背后。
(果然。)
那东西就在科特的一个手下拖过来的,霍弗主管的尸体上。
一本封面无字,毫不起眼的笔记就保管在他大衣的夹层中。
时间不多了,离潜水艇爆炸还有两分钟,细木迅速将笔记抓来,翻开书页,用她超群的记忆纵览全局。
模块化生命制作
进化树系统
分形子种
魔眼『三位一体』
百眼会
诱因重现理论
战争之神
一个个关键字映入了细木茜的眼中。
她看到了累年的计划、高端的阴谋、难以回避的陷阱、始作俑者的真面目、一些荒谬的复活企图以及对她主人那艰难的“收束”工作至关重要的东西。
“做得好。”
她听到了其主人的褒奖。
“不愧是吾的骑士。”
*
炎魔王
火的化身
它们是炎魔之中最强大者。
栖息于幻界深处的它们不再有物质上的肉体。
由于逻辑体系的稀薄,它们的力量没有界限。
它们是极度唯心主义的体现,会让人为之疯狂,所有的目击者最终都只有一个结局,他们会在永远的梦中不断重复着同一个词。
『太阳』
火焰从目击者的视野边界蔓延到另一端,所见之处全都是炎魔王。
与其说它是生物,不如说是一种现象。
这种现象一般是平静的,毕竟在混沌的幻界深处,意识很难有复杂的运动,它们平日就那么呆在原处,以庞大的身躯吞咽着被吸引来的灵魂碎片。
但八年前的这天不同。
不知为何,一只炎魔王被人的造物所扰动了。
微弱的好奇心就像火苗一般瞬间点燃了他全身那些搁置已久的力量,迫使他去看,去了解,去破坏。
幻界没有距离的概念,哪怕跨越阶层。
当它知道目标的存在时,那波动的源头,过渡缝合的灵魂管道就拦在了它面前,畸形的外观下,大量的幻界能量在涌动。
无妨。
如此,便可食用。
久违的,炎魔王运转了自己的思绪。
它从口中喷出了火焰,这是炎魔的进食方法,烧至软化的灵魂更容易吸收。
在灼热烈火的直烧下,六根附着在外的灵魂瞬间就化作气态,被炎魔王吸入了体内,仅留下中间那根粗壮的支柱。
奇怪的是,那根魂柱似乎毫发无损。
炎魔王很惊讶,在它漫长的岁月当中,也从来没有遇见过这样强硬的灵魂。
不过再怎么强硬,那充其量也只是人类。
炎魔王将火力凝聚,将自身变成了一把炎之刀。
人类在恶魔面前是渺小的种族,无论是灵魂还是力量,至少在八年前的这个时候,许多部族的存续需要依靠恶魔的施舍,恶魔与人类的关系就是主人与奴仆。
高热的斩击落在了少年灵魂的表面,碰撞之际,整个空间都出现了波动。
果然,待火焰散去后,少年的灵魂表面被剐去了一部分,留下了一道浅沟。
炎魔王十分不满意这个结果,它原本是想将这条灵魂之管直接斩断的,少年的灵魂硬度大大超出了它的预想。
它恼怒起来,并准备使出全力。
距离自己上次解放力量已经过了多久?一百年?两百年?还是五百年?
不管怎样,现在它将对区区一根人类的灵魂释放自己原本的火力,这让它非常不满。
这种不满更增强了它的火。
接着,它用火焰在周身具现化出千万把焰形剑,扑向了少年的灵魂。
另一方面。
少年本人是无法感受到幻界的事情的,他的意识只是逗留在第一层,在做清醒梦,他能正常思考,能感受到内心的灼痛,却不知道自己被炎魔王攻击了。
从他被灌输的记忆里,他知道,受了伤就得多吃点,而他的本能也是这么告诉他的。
所以,他也就这么想象了。
吃,吃掉距离最近的有营养的东西。
不管是杂草还是昆虫,亦或是……
一个充满力量的炎魔王。
就在炎魔王的刀尖即将要接触灵魂管壁时,管壁突然裂开了一个巨大的口子,将它整个吞了进去。
这一时间,烧夷炮还在运作。
也就是说,仍然有源源不断的能量在少年灵魂中奔涌。
庞大的能量流将炎魔王顺着管道一路推往现世。
确实,炎魔王是不可战胜的,但前提是它乖乖地呆在幻界深处。
就像深海的鱼,一旦将它拉至浅滩,它立刻就会因为压力的原因而死亡。
炎魔王亦是如此。
它每向现世靠近一步,它的力量就会被现世的物质性与逻辑性给层层框住。
实际上,当他到达第五层时,它的大小就只是跟一栋别墅无异了。
被吞入其中的炎魔王一时没有反应过来发生了什么,只知道自己被困在一个窄小的管道中,为了取回自由,他再一次爆发出火焰。
少年立刻就感受到了这股巨大的热,由于火焰毫无浪费地浸透了他的灵魂,这是他生平经受过的最大的痛苦,早已麻木的心颤抖起来。
能量依旧在流动,此时的炎魔王已经越过了幻梦境第三层,正处于第二层中,以这个速度,它很快就会来到现世。
炎魔王的意识已经清晰到了前所未有的程度,它发现自己正在快速的实体化,力量也逐渐被现实所压制,虽然从未被召唤过,但它明白了自己的处境。
这样下去,大概会变成恶魔附身的情况,又或者,自己会短暂地现身于现世,很快就被推回幻界吧。
但是,它觉得没这么简单,依靠着新鲜的第六感,它认为自己会被消灭。
突然,能量的流动停止了。
炎魔王不会放过这个机会,它拼尽全力对管壁发动了攻击,企图逃脱出去。
它放出的火焰中包含了它百年以来吸收的灵魂,这些骸骨般的碎片不断冲刷着少年灵魂的内部。
虽然已经感受过了,但炎魔王依旧感到不可思议。
这真的是人类的灵魂吗?竟然会如此坚硬,如此牢固,自己的攻击打在上面简直就像是在磨砂。
它甚至觉得,这灵魂的主人已经超越了自己这个炎魔王。
幸好,这个灵魂并不能自由操控内部来杀伤入侵者,否则,自己可能真的会葬生于此。
幸好
自己的火焰仍旧能造成伤害。
*
炮台爆炸前,作为能源的七个培养仓由于无法挪动而被留了下来,留在了这燃烧的空间中。
由于承受不住堆积于一点的能量,钢铁炮台的内部产生了回流。
前一次开炮剩下的能量又流回了源头,几秒内就与下一次的火力在顶部那些错综复杂的金属管道中相遇了。
“轰!”
爆炎炸裂在七人的头顶。
虽说此刻其中六人已经是灵魂破碎的躯壳了。
破坏还在持续,频繁的爆炸摧毁了房间的墙壁和支柱,整个设施顷刻间坍塌,连同山腰上覆盖它的隐蔽措施一起变成了一堆冒着黑烟的建筑垃圾。
短暂而又漫长的时间过后,瓦砾之中出现了一次并非由火焰引起的颤动,这颤动逐渐变成摇动,随之砖块被来自下方的力量顶开,黑漆漆的夹缝中伸出一只手臂。
少年爬了出来。
他身上带着十分严重的烧伤,远没有到脱离危险的程度,而且他的身躯虽然从瓦砾中出来了,灵魂却还留在地狱之中。
心中的焦灼依旧。
炎魔王的火焰已经烧到了他的喉咙处,喷发已然迫在眉睫。
少年躺在石板上,他已没有站立的气力了。
火焰照亮了森林,星星闪耀在夜空,但希望却哪里都不存在。
只有死亡在高歌猛进。
终于,他放弃了。
对于生存一事
少年疲倦了
高耸的楼宇已经再也支撑不住不断堆积的负荷
再砌上一块砖瓦就会垮塌
少年想着
既然坚持与否都是殊途同归
那么与其坚持到自己完全风化凋零,不如将剩下的气力灌注于最后的崩塌吧。
这一念头
让他振作起来
记忆被清洗,因此也没有任何需要顾虑的东西了
他急切地按下了爆破按钮
“砰!”的一声
仅仅只有少年能听到
那声爆炸般的心跳是这世上最高耸的摩天楼倒塌的前奏。
此刻
世界并不知道
处于楼中的炎魔王不知道
就连少年本人也没有预料到
这带着毁灭欲望的自我破坏行为会带来多么壮绝的灾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