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然第二次给我打电话的时候已经在校门口了,我和张科科在毛小江租的宾馆房间里玩牌,电话一接起,高然便开始嚷嚷:“在哪呢在哪呢?像话吗?我都到你们校门口了,怎么不见一个人跪迎的?”
我们三个人放下手中的牌赶紧去恭迎高然,以谢没有提前告诉他三人藏身之所之罪,高然看到我们三个,心情好了很多,大步流星的走过去一个挨着一个熊抱。
“你们三个也太没良心了吧!这么热的天放弃一个人在校门口晒肉干啊?”高然躺在床上拿着遥控器将空调调到1摄氏度。
“我错了亲哥,我快冻死了。”张科科夺过遥控器,然后整个房间回到春天。
我靠在藤椅上:“真出国啊,想好了没?你真打算花你爹几十万都给西方资本主义国家啊?”
毛小江拍着高然的行李:“就是,你这可是挖社会主义墙角,这在以前,可是要批斗坐牢的。”
“你少来,这都是什么年代了?经济全球化,世界地球村,你这么说,可是妖言惑众,破坏世界人民大团结。”高然说到。
毛小江直接坐在皮箱上:“好,我错了,世界大团结万岁!”
四个人就这么侃天侃地一下午,到了晚上,高然请大家伙吃饭,说到请客吃饭,在这一点上,高然就仗义多了,只要他请客,一直都是高大上的饭店,而其他几个就大不相同了,我就从来没有请过客,毛小江倒是请过,不过都是些苍蝇馆子,大排档,这可害苦了我,我本来胃不好,吃一回拉一回,每次拉的天昏地暗。当然,我们之间从来也不计较这些。
高然走在前面,不知道吃什么,张科科说:“高然,我跟骉子准备去重庆吃火锅的,你的一个电话,我们的计划全乱了哦!”
“好,我的错,那我们去吃火锅吧?”高然转过身嬉皮笑脸的向我俩道歉。
毛小江还不知道我和张科科一起出去的,一脸的疑惑:“什么?你俩去哪了?”
我把胳膊搭在张科科肩上:“对啊,我带着你科爷出去见了见世面。”
“去你的,是科爷我带着你出去的好不好,还你带我见世面,请问骉先生,你长这么大,见过那么大规模的出警吗,有没有被吓到?”
“出警?什么意思,怎么回事?你俩犯什么事了?”高然问。
“哼哼!”我一贯独具特色的冷笑“怎么可能是我,我那么纯真无邪的!”
高然学着他冷笑:“哼,我怎么这么不相信,从小到大,你只有在挨打的时候表情最纯真、最无辜!”
三个人哈哈哈的大笑,我拍着高然的肩:“学的不像,没有学到我的精髓,我的冷笑是毫不留情的批判、对丑恶现实的鞭策……”
“行了行了,你省省吧,你的意思是我是有多么的黑暗和恶毒啊?”高然问。
我揽着他更紧了,深情默默的说:“我错了,我不能批判你!”
一直到饭店,一路上几个人说说笑笑,唯独毛小江沉默寡言,他是从知道我和张科科一起出去旅行后突然不说话的,这件事对他大大小小有些打击。
高然想请大家吃火锅,为了弥补张科科,但张科科拒绝了,开心地笑着,说自己要去重庆当地吃,去吃最正宗、最地道的。
毛小江却将这句话、这个愿望牢牢的记在心里了,他默默地记住张科科的每一个爱好,每一个习惯,他暗暗下定决心,自己要变成张科科以后的生活里离不开的最重要的习惯。
即将离别,四个人要了几瓶酒,我平时不喝酒,一是不喜欢,二是酒量小,白酒属于一杯倒,不过这次不知道为什么,敞开了喝了很多,中间我和毛小江出去过了一会,回来后我的话少了很多,高然以为我喝多了,没有在意,毛小江变得更加沉默了,不过都喝了酒,谁也不去多余在意谁,只是各自说出自己酒醉后的肺腑之言,对高然的各种嘱托和嘱咐以及祝福。
我红着脸,一手拍着高然的大腿,说一句拍一下:“然啊,你要听我的话,外国女孩子太开放,你太痴情,要是谈恋爱,千万不要陷入太深难以自拔,伤人伤己。”
“好!”
“还有啊,中国文化博大精深,走的时候把四大名著带上,一年看一本,人,不能忘本。”
“记住了!”
“去了要多锻炼身体,最好练一身肌肉,要德智体美劳全面发展,不能给咱们中国人丢脸!”
“哥我记住了!”
“对了,我给你带东西了。”我从上衣内兜里掏出一面五星红旗:“走的时候把国旗带上,到了国外,住在哪,就把国旗挂在哪,走到哪都不许忘了祖国。”
“哥,你别说了,请祖国和人民放心,我一定自强不息,给国家争气。”
虽然是酒后之言,但突然要离开,高然的爱国情怀空前高涨,民族主义异常强烈。身处异国,有一个强大的祖国在身后,心里无比踏实和自豪。
酒足饭饱之后四人互相搀扶着回到宾馆,就像三年前在锦遇的奶茶屋里那样,东倒西歪的入睡。
第二天了,该走的人终究不能久留。
一行人来到机场,气氛有些低沉,我看着高然,想起他们小时候一起长大的时光,想起他们一起爬树、一起掏鸟窝、一起去村里的小河里凫水……
张科科低着头走到他跟前:“早点回来!”
高然挤出一些笑容:“尽量吧,说不定,我就不回来了。”
高然看我不说话,走过来对我说:“怎么,你就没有跟我想说的吗?”
我又“哼”的笑了一声:“该说的昨晚都说了。”
“哈哈哈,明白了,我不会给祖国丢脸的。”
高然拖着皮箱走了,越走越远,我喊了他一声:“你真的不再回来了吗?”
“可能不了!”
“三年前锦遇让我给你带句话!”
高然听见锦遇的名字,停下脚步来,转身看着我。
“锦遇说,她会一直等着你。”
高然拖着行李箱走了,举起手道别,双肩颤抖的幅度越来越大,我知道,一句话我藏了三年,对高然来说,确实有些残忍,可我又不得不这么做。
高然最后留下一句“就此别过”便离开了,我们都知道,他心里的结,一定需要时间去化开。
我们三人一路上沉默不语,毛小江极易落泪,是个好生多愁善感的人,他默默的望着窗外流泪,要是平时,也许我会巧妙的化解此时的气氛,可这次没有,因为我自己也正好需要此时的沉默来做好四年甚至更长的时间习惯高然不在的准备,都是男人,好像有些煽情,但在我心里,除了家人,这些陪在身边的朋友,难以割舍,难以别离。
好在我知道,只要高然知道锦遇会一直等他,他就一定会回来。
可现实就是这样,我们需要不断的习惯身边的人来人往,多少人,跟我们一样。再好的人,也会在某个不经意的时间出其不意的离开,有时候他会提前通知你,让你做好准备,就像这次高然的离开,还能让朋友们送他一下,还可以在临走前大醉一场;而有些人有时候却消失的无影无踪,悄悄地走,如若不能再见,留下的肯定又是万千的遗憾,可我们不得不习惯,习惯身边的人突然的离开,让你连一句道别都来不及说,连一次拥抱都来不及给予对方。这,便是人们来来往往的路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