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姐,夜深了,可要就寝?”月非关心的看着书案前习字的小姐问道。
卿兮仿若没听到,出神的看着笔下的字。手中的笔,怎么也没再落下。
“小姐?小姐?”
“啊,好这就歇息了。”卿兮忽的晃过神来。放下手中的笔,随丫鬟去洗漱。
走了几步,忽的回头,对正准备收拾书桌的月清月娆说:“书案上的东西先别收拾,明日我自己收拾。”
两人愣了一下,立刻应是,走过来帮月非一起服侍小姐梳洗。
赶走准备留下来侍夜的月非后,卿兮回来书案,看着自己无意中写下的字。摇了摇头,抬手准备把它撕掉。
窗忽的一阵响,吓得卿兮抬头一看。竟是意想不到的人,半晌也未回过神。
只因,此刻出现在她闺房的居然是本该远走了的沉暮之。
卿兮内心紧张,不明白他为何突然出现,“先生为何深夜到访?”声音是克制的平静,却还是不经意的显露了眼前人儿的紧张。
沉暮之不知道自己为何突然调转方向,赶回柳府,还在深夜潜入她的闺房。
往日温柔的脸庞仿佛突然消失了,紧抿的嘴唇看不出他的心思。这样一副冷峻的面容,明明那么陌生,却又那么,那么合适。仿佛他本来就是个冷心冷情的人。
“卿兮,你可愿等我?”良久他才恢复往日的神色,微笑着看着卿兮。
卿兮闻言一愣,忽的一笑,仿佛在笑他傻。故作无知的问道:“先生再说什么呢,卿兮为何不懂?”
“你懂的,卿兮。自我打定主意回来问你,我就告诉自己,只要你应下,我必待你好。柳府与我的恩怨,我也会试着放下,不再执着。”沉暮之看着卿兮,脚步上前两步后又似乎不敢靠太近,沉声说道。
“五皇子?我是该叫你五皇子还是沉先生?”卿兮在书案前看着眼前这个既熟悉又陌生的人,眼前晃过曾经的画面,里面的人明明就是他,却又不是他。
“我们柳府与你们素来没有恩怨,你所谓的恩怨都是你和你母亲的自作自受。你问我愿意等你吗?你可真可笑,等你什么?”卿兮本有些恍惚脆弱的面庞忽的坚硬起来。
“我堂堂柳府嫡出小姐,祖父是当朝左丞相,父亲是最年轻的状元郎和杭州知府,母亲是与琅琊王氏并列的陈郡谢氏嫡小姐!”说到这,卿兮往书案后一退,缓缓坐下。
定睛看着前面的人,“我如此的身份,你凭什么认为我会应下你?你凭什么认为我会与你无媒苟合?沉先生!”最后几个字,说的很慢,咬字却异常清晰。
沉暮之听了脸色忽的一变,瞬间周身的气息仿佛都冷了下来。
忽而他笑了,“卿兮,你还是你。你不应,我也有我的办法,卿兮你且等着吧。”
卿兮闻言,看向他。
“请吧先生,不要让我叫人进来坏了你的名声。”
沉暮之笑了笑,“你不会的,毕竟堂堂柳府小姐的声誉可比我的值钱多了。卿兮儿,不要任性,且等我。”
“滚你个王八蛋!”卿兮终于忍不住,顺手拿起墨锭砸向他。
沉暮之避开后,深深地看了眼卿兮。从窗外离去。
门外传来月非着急的声音,“小姐,我在耳房听到声响,可出什么事了?”
卿兮顺了顺气,“无事,我不小心打翻了东西。”
“那奴婢先退下了,小姐有事就唤奴婢,奴婢就在隔壁。”
“好。”
卿兮坐在椅子上,看着书案上的纸。
最后转身离去,只在背后留下了那被蜡烛烧着一半的纸张。
早知如此绊人心,
何如当初莫相识。
次晨,卿兮很早就醒来了。昨夜那般情景好像是南柯一梦,但书案上的灰烬诉说着他得真实存在。
卿兮心头一紧,似厌恶,似忐忑,唯独没有欢喜。
心上的人好像回应了自己,却唯独没有欢喜。
“月非,你们进来吧。”决定不再乱想,卿兮轻声唤丫鬟们进来。
月非端着水进来,月清走到书案前准备收拾昨夜未收拾的东西,却意外的发现了一堆灰烬。
月清一惊,有些疑惑着,此时月娆过来也看到了,抱怨道:“小姐怎又如此不小心自己在房内烧书信,要是有个不甚那奴婢真是万死不敢辞罪了。”
卿兮听月娆的抱怨非但没有生气,反而无奈一笑,讨好到:“月娆可莫再说了,就饶了你家小姐这次吧。”
屋内众人听此都低头一笑,唯月饶不好意思的看了眼卿兮,脸蛋都红了。
“就小姐爱欺负人。”嘴上似抱怨的说道,其实知道小姐是与自己亲近,心里高兴。
“小姐,王先生家中有事和老爷告假了。老人唤人来问小姐可要和哥儿们一起去郊外赛马?”月非笑了笑问道。
卿兮经昨晚一事头正疼着,刚想拒绝,却突然想到了什么,点了点头,“和父亲说我去,让他稍等我片刻。”
月非见状,忙道:“小姐不必着急,衙内还有些事需老爷处理,老爷先去衙里了。小姐可用过早膳后再去前院书房和少爷们一起等老爷。”
卿兮闻言也不急了。
等卿兮慢悠悠的收拾完走到前院书房,父亲和哥哥们也都在了。大家瞧见她过来,都高兴的向她走来。
“蛮蛮你也太慢了,你们女儿家就是磨蹭,你看父亲都回来了你才姗姗来迟。”二少爷岳轩立刻说道,年轻的大男孩脸上挂着明显的嫌弃却让人亲近。
大少爷岳翎不认同得看了眼岳轩,刚好开口训斥,这边卿兮就说了:“二哥哥现在可别嚣张,一会儿到了郊外可敢与我赛一场,看看我们女儿家是不是真的磨蹭。”
大少爷和老爷闻言都宠溺的笑了笑。唯有二少爷不在乎的回应道:“比就比,但比赛得有彩头,卿兮你要拿什么出来?”
柳老爷假装严厉的拍了一下二少爷的后脑勺,故作凶悍的说道:“你倒是好脸面,和你嫡亲的妹妹要彩头。”
这时,卿兮看了眼一直在旁边不吭声的三少爷,也就是刚代柳老爷上京送中秋礼回来的柳岳祥。
“三弟弟什么时候回来的,我怎么没听到消息?”
“三姐姐好,昨夜回来已经太晚了不敢打扰众人休息,今日一早才去向母亲请安。”
柳岳祥不同于大少爷岳翎的风光霁月,也不同于二少爷的侠肝义胆,他更像普通富人家的公子,俊俏风度翩翩却也有些过于市井,不像大户子弟。毕竟是庶出,平日里不敢与两个嫡兄弟争锋,时间久了就有些畏畏缩缩。
“今日你可与我们一同去郊外?是否在家中歇息一日?”卿兮闻言又补充道。
柳岳祥惊讶于往日不拘小节的嫡姐为何突然对他如此关怀备至,但在父亲面前也不敢疏忽大意。
感激的回道:“多谢三姐姐关心,正是这么打算的呢,想着送你们出府后,我便回屋了。”
卿兮闻言点了点头,也不再开口。
柳大人看着他们兄亲弟恭心中倍感安慰,也发现了往日调皮的小女儿似乎也长大懂事了,如此心里更觉开怀。
“好了,祥儿也见过兄弟姐妹们早些回去歇息吧。”柳大人和蔼的看着三儿子说道。
柳岳祥闻言鞠躬告退。
此次出行就意外变成了柳大人带着柳谢氏嫡出的几个孩子的单独出行。
后院的人听闻此事,真可谓几家欢喜几家愁啊。
到了城郊,岳轩立刻喊话卿兮赛马,卿兮不畏惧的迎面而战。
“爹爹和大哥给我们当裁判,输了的要给对方任何一个要求。”卿兮突然想到二哥之前说的彩头,开心的对着父亲和大哥说道。
柳大人和柳岳翎闻言都无奈的一笑,柳岳轩在旁边一听立刻瞪着亮晶晶的眼睛看着二人,就怕他们说不。
瞧这架势,岳轩怕是有求于卿兮,或是看上了卿兮的东西了。
“好,为父给你当裁判。你大哥哥当证官。”
柳大人一声令下,只见两匹马似离弦的箭忽的向前跑去,一匹白色的马和一匹棕色马难分胜负。卿兮自小和哥哥们一起上课,自然也没落下这骑射课,不仅如此她还非常精于此。她知道二哥哥骑术精湛,甚至比她有更多的训练时间,只有在转弯的时候把握时机才能超过他。
看着马上到尽头需要转弯了,卿兮顺着马儿奔跑的节奏,慢慢低下身拉进与马儿的距离,忽的一个不查竟真教卿兮在转弯处领先了岳轩一个马头。岳轩心中诧异,更加着急,其实岳轩骑术教卿兮更加精湛,但岳轩心态不若卿兮,一开始轻视了卿兮后来被卿兮赶超又失了平常心,最后卿兮竟然真的赢了岳轩。
“爹爹大哥,我赢啦!”卿兮大笑的朝着二人跑来,接近后才发现父亲和大哥身边除了家中下人还多出来许多不认识的人。
卿兮立刻敛住笑容,下马往大哥旁边一站。
岳轩本不服气的要追上卿兮理论,才靠近也发现了这陌生人,再傻缺也知道此刻不是争气的时候。
“柳大人家中儿女倒是优秀,本殿只道柳家满门学问人,却不知家中还有骑术如此精湛的子弟。”站在中间这个异常高大,身姿硬朗,仿佛北方彪形大汉,脸庞却俊秀异常的人大笑着说道。
假惺惺,卿兮和岳轩内心同时吐槽道。
“多谢四殿下的爱赞,黄口小儿岂敢撑得起。”柳大人立刻恭敬的回道。
卿兮闻言心中一惊,原来眼前这个壮汉就是中宫嫡子,常年在边疆的四皇子。难怪如此高大凶悍,上过战场的人毕竟不同常人。而且听闻四殿下在边疆是出了名的煞神,领兵出站多次从未败过。唯一一次还是当年刚入军营,身为小队长的他带兵夜袭敌军阵营最后被发现全军几近覆灭,只他和几个士兵讨回。没人知道那个时候究竟发生了什么,只自此以后,往日尊贵的四皇子就不见了,只剩下守护边疆的东方邕之。
卿兮喜爱才华出众的人,却也敬佩守卫边疆的勇士,想到这看向四皇子的眼神多了许多敬佩。
仿佛感受到有人在看他,明明正在听柳大人和王爷交谈,却忽的把眼神看向卿兮。卿兮见他看过来,礼貌的点头浅笑,却见东方邕之面无表情的转开,仿佛什么也没看到。
这真是太目中无人了!
卿兮内心无语,刚巧这会儿父亲也在和越王爷告辞,随父亲一起行了礼就告退了。全程没有再看他一看。所以卿兮刚巧错过了东方邕之嘴角的浅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