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个夏天似乎是在拼了命的释放所有的热情,就像现在,就算到了傍晚,也不见丝毫的凉意,倒是比白天的时候更闷热了。
崔锦绣吃了明月修的药,有了些力气,气色也恢复了不少,她现在正穿着单衣,披着一件薄薄的轻纱,椅座在院子里,看着天边的残阳,愣神了许久。
香菱体贴的坐在小凳上为她摇着扇子,大概是知晓崔锦绣有心事,也安静的坐在一旁,没有说话。
“长福,去焚檀艾草来,看不见蚊子满院子的飞吗?”芬芳端着香瓜出来,放在崔锦绣身边的矮几上,冲着正在摆弄花草的长福斥道,她许是稍长些年纪,很是心细慎重,不得不说,黎禹荛真会挑人,一个老成稳重,很会主事儿,一个活泼单纯,手脚麻利,倒是配的甚好!
“娘娘,吃些香瓜,冰镇过了,很消暑的!”她吩咐好后,转过身,也在小凳上坐下来,在崔锦绣耳边轻声说道。
崔锦绣看了她一眼,伸手捏起一块香瓜,放到嘴里,细细爵起来,果然清凉爽口,可不知道是夏日本就易烦闷,她依旧提不起气儿来,吃了两嘴,就不愿意在吃了。
“姐姐身体可好一些了?”来人是丽妃,她着绿色的里衣,浅绿的轻纱,身材很是曼妙,摇着扇子,走了进来,人还没有来到跟前呢,就听到了声音,笑意浓浓的,满是关切的问候,倒像是她们一向姐妹情深一样。
崔锦绣眉头轻蹙,她怎么来了?这静言宫的禁足令解了?丽妃像是猜透了她的心思,在一旁的竹椅上坐下来,道“:本宫是向陛下请旨来的,姐姐不欢迎吗?”
“哪敢啊!只是妾身如今身子是在虚弱不堪,不能向娘娘行礼了!”崔锦绣淡淡的说道,听不出是怨,还是讽,只是听了,难免让人不舒服,尤其是丽妃。
她面色微微一愣,随即轻声笑出声来“:姐姐还计较着呢?那会子,妹妹不也什么也没说吗?虽然妹妹一言不发的看了场好戏,但是,我没有落井下石啊,当然,以你那会子的处境,我也不会帮你的。这深宫就是这样,你待的时间比妹妹长,你该懂的!”她倒是傥荡,不知道是根基稳,还是认为崔锦绣无翻身的可能,底气很足,态度嚣张。
“我自然是知道的!”崔锦绣抬抬头,神情傲然,面带轻讽的笑意。
“翠珠,把本宫哥哥送来的灵芝拿出来,送给姐姐!”她看了一眼崔锦绣,似是不在意她的嘲讽,接着说“:你也不必介怀,本宫是听说,你吃的那药需要一味灵芝入引,本宫那儿刚好有这上等货色,就拿来了!当然,是借姐姐讨好陛下!所以你大可放心使用!好了,不早了,想必你身子也熬不住了,本宫就不多留了!翠珠,咱们走!”也不等崔锦绣说话,就自顾走了。
“芬芳,静言宫地处偏远,你去送送娘娘!”
“是!”芬芳有些不明白,却还是领了命,快步跟了上去。
崔锦绣看着丽妃远去的背影,脸上的笑意慢慢敛去,苍白瘦弱的脸上淡漠如霜,眼里也是充满锐利。
她就这样冷冷的看着丽妃的远去的方向,黑色的眼眸越发幽深,干净清澈得像是能折射一切。
黎扶桑虽然不能像上次一样,快马加鞭,日夜兼程,但是也是加快了脚程,却也用了足足两日半的时间。当他们到鹿州时,已是晚膳时间了。
黎扶桑坐在桌案前,看着天边若火一般的夕阳,夕阳西下,总是给人无限感慨。
他想到了崔锦绣,他想,崔锦绣在他身边也好,在天边也罢,想想她在世间的某一个角落,就觉得躁动的心,安定了许多。他
知道,那份心底的情愫,早已扎了根,无法拔除了。
草草吃过饭后,他立即就去了听雪斋,那不愧是江湖名楼,依旧人声鼎沸,来来往往着形形色色的人,陶三娘依旧忙前忙后的招呼着客人。她眼尖,黎扶桑一进来,她就过去招呼“:莫九爷,里边请!”陶三娘做了一个请的手势,就引着黎扶桑进去了。
“实不相瞒,在下此次前来,是要找纪先生,不知他是否在酒楼里,或是他是否在鹿州!”黎扶桑也不废话了,直接单枪直入的问,并掏出一定银子,放在陶三娘手上。陶三娘也不客气,她这儿本就是买卖消息的,故把银子收紧,道“:来的真是时候,纪先生刚从齐丽回来,早上还来坐过,这会儿大概在家,若是不在家,那就可能去和风院听曲了。”
“多谢三娘!”黎扶桑朝陶三娘拱拱手,又急又喜,还不等陶三娘撘话,就带着田册急吼吼的出了听雪斋,陶三娘也不以为意,想来是他那个意中人又病入膏肓了,哎,在爱情里,谁都是傻子,她看着急匆匆跑走的主仆二人,笑笑,就转身去做自己的事儿了。
“爷,您慢点啊!”田册跟在黎扶桑后边追着,已经气喘吁吁,苦不堪言了。
“小册子,你在附近找家客栈,不用跟着我了!”说完更是加快了脚步,一下就消失在拐角了。
“小册子,小册子,我又不是太监!早知道,就让田兑跟来了!”田册叽里咕噜的在小声抱怨着,却也认真的找起客栈来,这样赶路,得让主子住得舒服点啊!
很多时候,他都很想问问他家主子,为了一个永远都不会成为自己妻子的女子,这样做值得吗?可他想,不用问,他也知道,他家主子一定觉得值得。
开玩笑,他也是看过好多话本的好吗!至死不渝的爱情诶,多感人啊!哎呦,他都想写一本了!
城里是不让骑马的,故,黎扶桑赶到纪潇染的住处时,已经是半住香之后了,他看见那竹屋闪着烛光,心下一喜,他这趟没白来,随即就上前摇响风铃。那挂在门头的铃铛在寂静的夜里,格外清脆。
小药童听见响声,过来开门,看着门外风尘仆仆的黎扶桑,眼珠子咕噜一转“:你是九爷,莫九爷?”小药童有些兴奋询问,像是自己知晓了什么了不得的事。不过,也确实了不得,听他师傅说过,这可是个王爷,自己跟王爷粘上关系,可不是了不得的事儿吗!
“正是,你家师傅在吗?”黎扶桑不以为然的笑笑,问道。
“在,他和乔伯伯们喝酒呢!来来,快请进!”说着,就随着田七进了竹屋。
“莫睿九又来叨扰各位了!”走近屋子,便看见四人围着桌子,就着几碟小菜喝着酒,谁都还是老样子,没有变,就连屋子里的陈设,也没有变。他对着那四人拱拱手,有些歉意的说道。
“哟,是九爷来了?来来,快坐,田七,加副碗筷!”说话的是颜柏寒,摇摇手中的筷子,并没有介意这个‘不速之客’,倒是那个脸上有道刀疤的钟冽,轻蹙了下眉头,却也没说什么,其余两人皆是对他拱拱手,请他入座。
“九爷此次前来,是为何事?”纪潇染为黎扶桑斟了一盅酒,就开口问。
“的确有事儿.....”黎禹荛话还没有说完,颜柏寒就插嘴道“:果然是无事不登三宝殿,我还以为,你是想我们了呢!倒是我自作多情了!”
他这话确实是无心的,也没有半点生气,就是随口调侃,可说着无心,听者有意啊!
黎扶桑有些尴尬的笑笑,倒是那大胡子乔遇,一把拍在颜柏寒的头上“:你小子,狗嘴里吐不出象牙来!”又转过头对黎扶桑笑道“:你也别太在意,他就是这样的人,好话不会说,你有什么事就尽管说,我们哥四个已经把你当朋友了!”
倒不是他们看黎扶桑是王爷才把他当朋友的,有一些人,不需要外在家族来衬托,你就自让而然的想要接近,这这叫人格魅力,黎扶桑就是这样。
“是啊,有什么就说,不用和我们客气!”纪潇染夹了一颗花生,扔进嘴里,说道。
“她又不好了!子绝蛊没能要得了她的命,那什么后遗症却要叫她死.....”他想到那女子又虚弱的躺在床上,这会儿不知道怎样了,真是叫人当心得很!
“后遗症?”纪潇染听到这词,神情也严肃起来,中毒,比他想象得要深得多啊!他又问“:可有用药?”这毒素后发,比前期还要厉害,稍有不慎,可能即刻就送命!
“吃着药,是你师弟明月修下的药,看着情况还不错,这次,连同上回,也都是他指路子,让我来找你的!”
“哼,那小子,亏他还记得有我这么个师兄!他那小子,别的不会,倒是擅长吊着人命,让人不死不活的!”听得出来,虽然是教训人的语气,但是也透着小小的得意,看来,他们关系真的不错!
“那先生可有法子医治?”黎扶桑管不到他们兄弟情深了,现在只想着怎么把纪潇染拐到雉州去,可又不好直接叫人去,毕竟人家师门在哪儿呢!保不准人家不想去!
“那你仔细和我说说,病情!”
就是这样,这样,然后那样,那样,最后就这样了。黎扶桑说了一大通,无非就是什么急火攻心,之后晕厥,说倒是全都说了,只是不怎么清楚,听得人一头雾水,当然,黎扶桑故意的,只是没人会怀疑,只当他着急,说不清了。
“额,能不能具体点?”纪潇染讪讪的笑笑,他听了个大概,也只是个大概,这药的事儿可马虎不得啊!免得坏了他神医的称号。
“纪先生,在下有个不情之请,能否请你和我走一趟,亲自去瞧瞧!”他有些为难的说。
“这个......”
“还犹豫什么,你不会真的怕那老头吧!”颜柏寒‘啪’的一声,扇子敲在手掌上,随即和了起来,又调侃道。
“我又没说不去!只是不放心我们家田七一个人在家里!”说实在的,他着实是有些怕他师傅的,那尺子打在身上可真疼啊!
“我可以跟师傅一起去的!我早就想去雉州玩了!”不会看脸色的小屁孩,一脸希翼的说,眼里竟然那样向往。
“那你的意思是...?”黎扶桑看在场各位的表情,去意已明了,只是还想要确定一下,他看了一眼纪潇染,问道。
“去去去,不就是雉州吗!又不是去下油锅!”他喝了一口酒,嚷嚷道。
“那咱们明天出发可好!”‘奸计’得逞了,黎扶桑抑制不住的窃喜,接着又说“:各位是要骑马,还是坐马车?我好去准备!”
“既然急着救命,骑马吧!这样快些,我也好些年没去雉州了!”毛胡子摸摸胡子,笑道。
“那我去准备了,明天早上大家在听雪斋会和!实在是麻烦各位了!”黎扶桑真心的表达歉意和谢意,对着四人拱手行礼道。四人也客气的回了礼。
待黎扶桑走后,乔遇感叹道“:这个王爷可真不一般,能屈能伸的!”
“是啊!正是如此,我才愿意帮他!”纪潇染继续喝着酒,笑道。
“好了,别喝了,明天还要赶路,早点歇着去!”乔遇,喝完最后一口酒,起身道。随后几人也各自起身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