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睡意昏沉,意识却很不安,她整个人就像浮挂在悬崖峭壁上,要掉不掉……
喉咙那里哽着气,每当她就要沉下涯底时,牙床自主的一摩,一个“嗝呃”就不受控制的从嘴里蹦出来,她就被自己惊散了睡意,而后又迅速聚起,如此来回五六次了。
她是真想睡觉,但因为身边有个男人而始终顾虑着警觉着。她浅层意识里盼着宁宵帆早点走或早些睡过去,这样才能溜走去找韩逢。
正当她苦苦煎熬时,宁宵帆停下手上的动作,开口说:
“你睡觉磨牙?”
这一声瞬间就震开郁桑的睡意,她立刻弹起来说:
“不是,我一直不习惯和别人睡,呃,您,您的好意我懂,但真的行不通……”
她边说边从床上下来,站在床尾小心打量宁宵帆。
“也罢。”宁宵帆起来,广袖一摆,往门外走,抛下一句:
“随你吧。”
郁桑困惑的看着宁宵帆离开,手指习惯的挠脸。
天色未晚,算时间现在出发应该能赶上韩逢那桌散场。她片刻没犹豫,带着亲亲就走。
在前院里碰到老二,本不想多作停留,可多跨几步,又想起了什么,于是便停下,问:
“你可有事忙?”
“没有,王妃这是?”老二想,我现在最忙的事不就是看护王妃您吗。
“那你跟我出去玩吧。”说着就跑出去了。老二反应过来立马跟上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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两人到了东市集场时,韩逢照例盘坐在桌子上数钱。
郁桑一个飞跨以摧枯拉朽之势奔向韩逢,她身影如惊雷,眨眼就消失在老二的视线,周围的人只觉眼前一花。
她一把抓住韩逢的衣领猛的一拽,韩逢手中的铜钱惊掉在地。
郁桑指着自己发红的眼眶,压低声音对他狂啸道:
“你看到我的眼睛没!看到我衰败的皮肤没!我再不睡觉就要出人命了!”
“你……这,还没睡了?”韩逢拉下她的手,“不是把亲亲给你了么?”
“我今天吐血吐了两次!两次!”她低声说,又一把抢过韩逢盛钱的破碗。
“哎!好好说话,别激动。”
郁桑愤愤的将碗塞到韩逢手里,说:“快跟我走,有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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韩逢被她领到了一家小客栈。
她站在门外,戴上纱巾蒙面才进去。
“一间上房。立刻。”她甩给小二一一锭银子,洒脱的说。
“好嘞!”小二捧着银子笑嘻嘻谄媚道:“客官这边来,房间包您满意。”
小二把三人一猫领到房门口:“客官里请,有事尽管吩咐。”说完就下去了。
韩逢推开门,房里有窗,有光,有破墙掉的碎石渣,有坑洼的地板,有一屋子霉味……
“你眼光不错。”韩逢说
“就这样吧,至少环境还行吧。”郁桑说,“老二你去外头候着吧。”
“……是。”老二
房门被关上,韩逢给屋子设了隔障。
老二在外头悄悄烧了一个传音符。
郁桑往凳子上一做,翘起二郎腿,拍拍桌子说:“猫没效果,再想个法子吧。”
韩逢坐到旁边,叹口气:“这入定只有辅助之说,没有捷径,还得你自己想开才行。”
“……那这事往后推吧,我现在只求好好睡一觉。”郁桑趴在桌子上,“要不你背道德经给我催眠呗,肯定有效。”
韩逢十二分礼貌的眯起眼看着她。
“……哈,不背不背。你想法子吧,今天太惊恐了,我实在熬不住了。”
“那……我唱歌了?”
“可以!”说着她就埋头在手臂,说:
“你唱吧。”
亲亲走过去蹭着韩逢的腿,扒着他不放,他只好把猫抱到桌子上,思考了一下,便缓缓唱起一曲轻缓的歌:
“我没有什么,
站在你身后,”
亲亲拱着郁桑的头找了一个舒适的位置慵懒的躺下。
“爱有许多种
他们不是我
何必费心解释
我不敢难过只能沉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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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唱着,周围十分宁静。这屋子的窗是开着的,午后的暖阳投射进来,刚刚好把这两人一猫笼在一片黄灿的光里。
思绪也随着歌飘向窗外,飘进苍穹里,飘如幻如沫的时空,融入曾经欢笑悦颜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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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看你一笑一动
我幸运就得宠
装聋作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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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嗓音低沉而温柔,却无不透着伤感,每一个字都清晰的唱出来。
郁桑心里酸酸的,疼疼的,慢慢的伴着这歌在温热的柔光中睡去。
韩逢继续唱着这歌,唱着唱着自己都没注意到唱错了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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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看你一笑一动
我幸运就得宠
…………
我不难过背对伤口
我独自承受着
…………
我说你不是梦醒来沉重
你说只能在记忆中
……
我没有什么
站在你身旁
爱有许多种
他们不是我
…………
我说爱你不是梦无疾而终
你说只能在记忆中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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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沉入歌中,额头隐隐闪过一道红色的印子,随即便消。
郁桑已经睡着了,亲亲也舒适的睡着了。他沉默的看着她们,无奈又宠宠的笑了,轻手轻脚的拿了薄毯子盖在郁桑肩上。
他缓步走到窗前,窗外视野不开阔,堪堪能看到越来越低的太阳。时间忽的就去了,他倚靠在窗沿便老久,到后来太阳没入了黑黑的屋子后,周围继而响起人声,有孩子归家的笑声,有机子运作的嘎吃声,一群灵雀飞来飞去……
他也是放不下过去,但也贪恋此地,这里没那么多思想约束他,捆绑他,在这里,他愿意再活一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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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概过很久,太阳再一个时辰要落山了。
宁宵帆一身束装带着一几人来到这家客栈。
老二已经在门口候了老久,他之前已经试着破开隔障,无果。韩逢的能力已经超出他的预料。
这隔障是郁桑让韩逢设的。
之前韩逢并不想让老二打扰这一人一猫睡觉,便不会对他开隔障。此刻他很明显的感到了一道凌冽的灵压,不用想他也知道是哪位。
“你还说没抱到大腿,有人护着不挺好的?”韩逢对着郁桑说着。
后者睡的一塌糊涂。
他撤了隔障,坐上窗沿,候着某个来者不善的“大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