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闻刊登出来,叶公馆成为记者们追寻真相的聚集地。
记者是最群情激昂的,永远保持着热情。他们一边等待,一边闹哄哄地讨论着。百年难得出现一件怪事,这件怪事直指这个城市中最有钱的人,这是多少记者都梦寐以求的事。他们现在只等着叶绅出现,将他生吞活剥了。
候妈示意蝴蝶去打点记者。可是,蛋糕吃了一块又一块,水喝了一壶又一壶,他们似乎一点要走的意思都没有,有些甚至干脆坐在地上休息,一副不等到人不罢休的样子。
以礼待客这套根本行不通,记者是最难缠的,他们得不到自己想要的东西,就会一直等下去,直至海枯石烂。这一点,叶绅是领教过的。但是,你要是把他们扫地出门,又会变成另一桩新闻。总之,记者在叶绅的眼里,就是一群有了文化的流氓,你拿他们重不得,轻不得。
他被困在叶公馆内,哪也去不得。
纤柔身边的小丫鬟半夜来到叶公馆,看样子被吓得不清,她支支吾吾地什么也说不清楚,他不方便出面,只能让他的保镖田少言将纤柔安排妥当。
候妈拿了一些点心来到叶绅房间。叶绅一只手支着头,另一只手奋笔疾书。
他见候妈进来,微微抬了抬头,青色的胡茬,满眼的血丝,掩饰不住的憔悴。
叶绅是最注重形象的,如今为了一个名不正,言不顺的狐狸精,形象全无。她有些嗔怪地将手里的点心放下,不免下手重了些,发出一声尖锐的噪音。
“喏,点心在这,赶紧吃了吧。”候妈没好气地说。
叶绅伸出手,拿了一块蛋黄酥,三两下下了肚,满嘴的甜腻:“候妈的手艺还是那么好。我还记得您刚来叶公馆的时候,做的就是蛋黄酥。现在吃起来,还是那么香甜可口。”
候妈顿时被哄得眉心舒展,通体舒畅。
“纤柔的事,你准备怎么处理?”候妈问道。
“我交给田少言了。记者那一块,还请您多费点心。我现在暂时不能露面,说得多错得多。”
“这样也好。你要记得,你只有一个未婚妻,就是温婉小姐。虽然她不在国内,但这不代表你就可以胡来。”
候妈刚刚出去。田少言就像一只猴子似的溜了进来,他的目光从进来的那刻起,就开始上下不停地打量,环顾了四周一圈,见没什么异常,就把目光盯在了点心上。
爪子刚刚伸过来,就被叶绅打了过去:“不要只顾着吃,先说工作。”
田少言看了看蛋黄酥,又看了看叶绅,冷不防把蛋黄酥放进嘴里。叶绅没好气地看着这个狼吞虎咽的人。
“少爷,我没有吃东西,肚子就会饿,肚子一饿,嘴巴也不利索,所以,您还是让我先吃点东西吧,我从昨晚到现在一点东西都没吃。”
田少言是叶绅的保镖,却一点也没有保镖的样子,也不和其他人称呼为叶先生,只称呼叶绅为少爷,他说这样叫更加亲切。虽然嘴上一副没轻没重的样子,做起事情来却滴水不漏。
一盘蛋黄酥被他吃了个干净。
之后,他讲起了纤柔。
小丫鬟一路拉着他狂奔,到了皇冠大酒店,门口围了很多人,警察也来了好几个,拉着从场馆里出来的人,问东问西。他趁人不注意,从后门溜了进去。
纤柔被人抬到了后台,身边没有一个人,连医护人员都没有。
虽然之前,田少言已经做好了心理准备,但看到纤柔后,他仍然吓了一跳。
她躺在乳黄色的沙发上,气息微弱。一张即将迈入死亡的身躯和鲜嫩的乳黄色,一生一死,让人的心一下子揪了起来。田少言将她送进了医院。医生查来查去,也说不清到底是什么情况,只是说她身体的器官衰老得厉害,根本不像是一个年轻人的躯体。目前最好的办法,就是用药物维持。但是,说不定哪一天就会油尽灯枯。
田少言已经忘记叶绅听完之后是什么表情,只记得他大概在屋子里呆了一天,什么东西也没有吃。从白天到黑夜,直到把自己完全沉浸在黑夜中,连影子也看不见。
公馆内,几个下人正围在一起吃饭。蝴蝶冲夏雪招了招手,夏雪虽然对蝴蝶心有余悸,可蝴蝶还是候妈身边的亲信,她可得罪不起,只能怏怏地走了过去。
“眼下有一个机会,如果你表现好,我就让你和袁家慧见一面,但是,你不能让候妈知道。”
夏雪的眼睛都快瞪出来了:“家慧在叶公馆?”
“是。”
夏雪连忙点了点头。蝴蝶指着楼下的一堆乌泱泱的人说道:“那群人你看到了吧,你现在是一名记者,你和他们说,你收到消息,叶绅出现在医院,纤柔危在旦夕。当然,怎么说能让他们相信,就看你的了。”
记者们百无聊赖地围在叶公馆的门口,有两三个围在一块说话,有几个独自蹲坐在地上。秋风刮着落叶,卷起地上的树叶“哗哗”地转着圈,静谧又落寞。
突然,有一个女孩大声叫道:“快看,那不是叶绅吗!啊,叶先生,你不要走,请问纤柔小姐出了事情,你是怎么看待的?”
此话一出,所有的视线都朝她说话的地方看去。叶公馆的不远处停着一辆黄包车,车上坐着一位戴着墨镜的男子,该男子一听这话,连忙招呼黄包车夫快点走。
黄包车下,一双极速前进的脚,一上一下奋力向前奔着。黄包车后面,几十个人追赶着,气喘吁吁,东倒西歪。有些女士,甚至脱掉了脚上的高跟鞋。
街两边的路人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情,除了避让之外,便是目瞪口呆地瞪视着。
与此同时,叶公馆外面,一辆黑色的小车呼啸着从公馆里驶出,两旁的落叶被吹得直打转,在街上像一只蝴蝶般舞着。大树旁边坐着一名清洁工,本来正在休息,一见这幅情景,又站了起来,唠唠叨叨地干活。
叶绅坐在车后座,毫无表情地看着那个清洁工,一丝阴郁从他脸上闪过。
“去查一下这个人,看他是哪个报社的?”叶绅对坐在副驾驶室的蝴蝶说道。
蝴蝶头也不抬地应声道。其实,就算是叶绅不吩咐她做,她也会去查他。这个男人脸孔白净,不像长年累月在外面干活的,他看到车子出来,没有避让,还一个劲地往前凑,虽然是干活,可眼睛却一直看车里。最关键的一点是,现在是午休时间,所有在这条路上干活的清洁工都知道,这个时间点绝对不能在叶公馆外面扫地,除非,他不想做了。
之后,两人就没有再说话。叶绅闭着眼睛,脑子中想的却全是纤柔,一会是她娇俏的身影,一会是她柔柔的嗓子。车子悄无声息地行驶着,驶离市区,来到一座典雅别致的院子面前停了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