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雨冲刷过后,一眼望去,整座山犹如浮出水面的深绿色海岛,与邻近那些光秃秃的矮山相比起来,它显得更神秘,且更生机勃勃得多了。
狐仙山中原本杂乱无章的树木沟壑,因连日来的大雨,渐渐形成了一条条涓涓细流,叮咚叮咚的滴在青苔石块的夹缝中,顺着下游流去。偶尔有鸟雀歇在枝干上,被雨后仍湿润的树叶上那大颗的水滴一砸,就蜷缩成一个毛球,埋头吭哧不响的捋着羽毛。
山中静得出奇,有时你甚至还能在一片半人高的草丛中,听到一阵动物躲藏着踪迹的沙沙声。
狐仙山距离平原并不远,村里的住家大都是些靠山吃山的人物,每日来往山里几趟,就跟到自家后院里兜一圈那般,随意得紧。也因此有的樵夫猎户甚至嫌每日往返几趟,太过费事儿,干脆就在山里边搭个草棚,或是就地取材,建个茅屋什么的,便于行事。要是赶巧家里没个老小,一人吃饱全家不饿,就索性带上谋生的家伙长住山中,倒也落得个清净不是?
人一扎堆,那可胜似猛虎下山。如此一来,确实还不曾听说过山中有凶猛野兽出没袭人的事故发生。
狐仙山脚下,确有一处远离人烟的世外桃源,这儿坐落着一排毫不起眼的竹屋,话虽如此,也不尽然是毫不起眼,只是这绿色的建筑一直以来都隐没在成片成片的翠竹林中,久而久之,已同这大自然的景象浑然一体,轻易去看就使人分辨不出了。
此时,在竹屋前沿廊外的空地上,有一身穿素白长裙,一头黑发高束成马尾的少女,只见这人背上挎着一个像酒葫芦般形状的竹篓,手持着一柄用得生了锈迹的弯镰刀。她面露难色,似在筹措着什么事似的,在原地站了许久后,才面朝着另一间大敞开门的屋子,张望了一会儿,忽然凭空喊道:“半夏,我去采药了!”
那少女大声打完招呼后又站了一会儿,似在等那屋中之人给予回应一般。未果,方才迈步离去…
“唉…”
自打来到这儿后,沈习已经数不清这究竟是第几次在心中暗自叹气了。说实话,她对自己这荒诞经历,直到现在仍是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的。
这事儿着实曲折离奇,说来听听倒也无妨,无非就是那一套老调重弹:她穿越了。是的,她真的穿越了。并且在这里居然已经生活了一阵子了…
“这简直令人难以置信!像这种事。”沈习叉着腰,无语望天。
她摸着自己的良心,发誓真的从来没有对穿越有过什么想入非非的念头,一点儿都没有!她压根不信这一套虚假的臆想。
此时此刻,她也看不出来头顶这片天空与以往的那片究竟有何区别,可这又确实是截然不同的两个世界!这就着实把她这个一向孤陋寡闻的人给足足震撼了一把!
在不知该作何反应的头几天里,她没表现出任何异样来,直到脑子转过弯来,也反应过来时,她似乎已经接受了在这个世界上,竟然真有这样一回事儿,并且还恰好发生在她身上的这个事实。
“兴许这只是在梦境里,只是过于真实而已,迟早有一天,自己总会醒来的吧?既然如此,姑且静候佳音。要不然还能怎么办呢?”沈习千百遍问自己,在心里,可是毫无答案。毕竟她到现在仍没弄明白自己究竟是怎么整个儿来到这叫狐仙山的地方的?
对这个梦幻一般的国度而言,这一个叫沈习的人,完完全全就是个未经许可,就擅闯禁地的误入者。尽管她向来无意冒犯他人的世界,虽身在此处,非她自愿。
难道不是吗?她明明就是个连茅庐都来不及初出的普通大二生,不是自谦,真的是随处可见的普通。
自从开始上大学以后,寒暑假就一直没有回过家,虽然够不上在外拼搏那般慎重的说法,好歹也脚踏实地的兼职着一些家教活儿干,并没有趁着年轻的资本,就背着父母,在外头懒散度日。要说知识,那也多多少少都是进了脑子的。
就在这一年年底,好不容易放个假,收拾东西回了家,刚好碰上自家沈爸沈妈说过几天要旅游去,赶得早不如赶得巧,差点就把沈习高兴得命都没了。后来她就和同为教育事业献身的双亲,一家三口,其乐融融的驾车去寻那诗和远方,结果一路上太高兴,还真就把命给高兴丢了…
明知道年底出行定是多事之秋,两老破天荒第一次放下成见,肯选择不走寻常路,改走偏僻小道。岂料祸从天降,越过天桥时突然横空飞出一车直面砸来…之后,她再醒来时,就莫名其妙来到了这里。
有道是世事难料。鬼知道那该死的车子原是从地府里开出来的,人要碰上了那还得了!
起初,沈习醒来时也还没发现有什么不妥,摸了摸自己的脸,还好,也没有受伤,就是眼镜丢了。她一向后知后觉,对自己置身于一间略显朴素清幽的屋子里,倒还挺放心。并且,她一对周遭环境放下心了,人就极容易发起愣来,思绪也开始变得慢吞吞的,一时没见着沈爸沈妈的人影,仿佛就连他们的形象,也跟着恍如隔世似的。
她一直在发愣,直到被一个身穿浅灰色长衫上衣与玄色长裤,头上还绑着一条略显旧式样的头巾的妇女给生生吓回了神儿。
“怎么?难不成我大费周折,竟救回来个傻的?”她一进来,见沈习老半天睁着眼睛,只盯着她,没吭一声,这妇女突然阴阳怪气的哼了一声,又道。“也好。叫你呢,傻子。”
“呃…不是。我没有傻。阿姨您好,我…”
“傻子都说自己不傻。既然醒了,麻溜收拾完滚蛋,这里不是客栈,也没得善人。”妇人说完,又转身打开一旁的五斗柜,那样子像在找什么东西,却找不到似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