越往南跑,离嘉木湖越近,河面渐宽,水面上的船也渐渐多了起来。在嘉木湖的东边,有一座名闻遐迩的重阴楼。古时,因一篇传世之作《重阴楼记》更是将重阴楼的名气推向了巅峰。重阴楼始建于公元220年前后,相传曾是东吴国的阅兵楼,直到约八百年前,文人骚客赋诗之后方改名为重阴楼。
重阴楼几经火烧、雷劈、战乱损毁,几经修复。最近的一次修复则是在约三十年前,由重阴代理知府主持完成的。修复后的重阴楼被当地一名富商买下,改造成一家酒楼。又以重金聘请名厨掌勺,酒菜琳琅满目均属一流。
虽然广庭当下正在面临战火的威胁,但重阴楼毕竟经过了三十余年的用心经营,依然吸引着无数的权贵富商、文人墨客、贩夫走卒。当然,在此时的深夜,重阴楼上早已熄灯闭门,只有在白天才能感受到这座名楼里的繁华鼎盛,纸醉金迷。
在重阴楼的西北方向大约三里的地方,嘉木湖的东岸,有一个货运码头。此时天色已晚,依靠河运讨生活的船夫们都将竹排停靠在码头上休息过夜。船夫们大体上都赚取着微薄的钱财勉强维持生计,自然是不可能上岸消费的。他们的衣食住行也都只是在竹排上而已。
每个竹排上都有一顶不大的帐篷,经过了一天繁重的体力劳动,船夫们也都躲进帐篷里休息了。在众多的竹排里,有两支竹排挨的非常近,在其中一支竹排的帐篷外面,正坐着一位十五、六岁的少女。少女身材十分娇小,腰身纤细,胸部却颇为丰满。一支高扎马尾辫在脑后自然垂下,刘海儿整齐的排列在柳叶弯眉之上。此时少女正坐在帐篷之外,睁着如若秋水一般的双眸不住的向远处眺望。微努着一张樱桃小嘴,显出十分焦虑的神色。
忽然在少女的视线中,借着微弱的月光看到一个黑影迅速的向竹排这边靠拢。待得黑影走的近了一点方才看清,那黑影乃是一名少年。少年身高七尺有余,大约十七八岁的年纪。卧蚕眉,丹凤眼,面容白皙,一头乌黑的短发显得十分干练。那少年快速奔跑,身型十分矫健。乍一看去,面容虽不出众,但气质颇为与众不同,正应了“朗朗如日月之入怀”那句古话。少年很快就到了面前,翻身上了竹排。却不是陆离又是谁。
少女赶快站起身来迎了上去:“陆离哥哥!你总算回来了。呀!陆离哥哥,你怎么满脸的伤?怎么大哥没跟你一起回来呢?”
“我刚回来,你不先请陆离哥哥进你的闺房再说嘛?”陆离嬉皮笑脸的说道。那少女听了陆离的话,面颊微红,却映在白皙的脸上显得更加娇嫩欲滴。
少女名为沈小棠,正是陆合口中的“小棠妹子”。沈小棠两三岁时被陆合、陆离父亲陆湘羽收养。从小与陆合、陆离兄弟一起长大,情同手足。至于为何姓沈却并不姓陆,陆湘羽也从未对两个儿子提起过。三人也并不介意,便从未追问过。
沈小棠微微颔首,如秋水一般的双眼低下看着自己的脚尖,说道:“陆离哥哥总是取笑,这一个帐篷算得什么闺房,快进来说话吧。”说罢,沈小棠转身挑帘进入帐篷之内,体态轻盈好似邯郸踮屣的舞步。得到沈小棠的允许,陆离便也跟着进入了帐篷之内。
进了帐篷之后,陆离大大咧咧的坐下,从怀里掏出两个金元宝神秘兮兮的拿给沈小棠看。沈小棠并没有注意到陆离,而是找了一个大碗,给陆离倒了满满一碗水。
“先喝口水吧!”沈小棠将水递给陆离。
“忙活了一晚上,也不算白忙活,得了这两个小玩意儿。”陆离说罢又晃了晃手里的金元宝,然后小心翼翼的揣在怀里。这才伸手接过沈小棠递过来的水碗,一饮而尽。
“银钱之类的,本也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咱们做点儿搬运的工作,顺便捎带点儿小买卖,足够咱们兄妹三人生活了。虽然辛苦点儿,但好在活的踏实。倒是你跟大哥,总出去做些危险的事情,才叫人担心。”沈小棠瞥了一眼陆离严肃的说,脸上显出些许的不悦。
“嘿!咱们小棠妹子倒是好养活。”陆离满脸堆笑,接着说道:“我跟大哥这叫劫富济贫。那些个狗屁不通的官员豪绅,哪有一个好东西。”
“总还是有办法过好自己的日子,何必去招惹他们。”沈小棠脸色稍微缓和了一些。
“小棠妹子啊,哥知道你最善良了。但俗话说得好,有钱男子汉,没钱汉子难。”陆离拍了拍胸脯,说道:“这钱可是天底下最好的东西了,有了钱,我可以上买天,下买地,中间买空气。有了钱,咱能让活人闭嘴,有了钱,咱能让死人喘气!”
沈小棠噗呲一乐,转瞬间,脸色便又阴郁下来。心想归根到底也是说不过陆离,也不去费那口舌。只是低着头,摆弄着自己的手,欲言又止。
“好事成双,再来一碗哈!”陆离一边把空碗递还给沈小棠,一边说道。
“我再去倒些。”沈小棠接回碗,转身拿起水壶又倒了满满一碗水递给陆离。
“对了,大哥到底为什么没跟你一块儿回来?”沈小棠问道。
陆离又喝了一碗水,这才说道:“我跟大哥走散了,按说大哥在我之前回来,应该到了才对。也许是路上遇到什么事情耽搁了,猜想应该一会儿就回来了,别担心。”
“那可如何是好,这已经深夜了,大哥一个人在外面不会遇到什么麻烦吧?”沈小棠满脸疑虑的看着陆离问道。
“放心吧,没事!咱们大哥武艺高强,别说一般的乡间小毛贼,就算是孙大圣在世,如来佛祖下凡,恐怕也得让咱大哥三分。况且,我已经帮了大哥解围,眼看着他已经安然无恙了,只是回来的路上没有一起走而已。”陆离拍着胸脯说道。
话虽这么说,可陆离心里不免还是有些担心。父亲在世时曾说,这行走江湖,阴谋诡计多如牛毛。陆合是个实在人,最怕陆合一不小心着了别人的道。可转念一想,做父亲的当然是希望儿子少惹麻烦。况且父亲一生谨慎,所说的话也未必全有道理。再者说,大哥武艺超凡,实在难遇敌手,也确实没什么好担心的。
陆离哪知,天下之大,人外有人。拂浪斩风刀虽为上乘武功,但陆合远未习练至大成境界,又岂能真的难逢对手。单是今晚在船舱之中便遇到两位高手,其中一人不仅武功远高于陆合,更是从头到尾竟未露面。只是这一层,陆离涉世尚浅,未曾想到。
“你说帮大哥解围,到底是怎么回事儿啊?可别卖关子了。”
陆离见沈小棠神色焦急,也不再卖关子,便将今晚如何劫船,如何助大哥脱身,又如何得了这金元宝一五一十的讲给沈小棠听。陆离生性顽劣,今晚明明十分危急的场面,竟让他讲的眉飞色舞,吐沫星子横飞,好似说书一般。沈小棠听的一会儿紧张,一会儿又忍不住莞尔一笑。
“哎?那你的脸上怎么又有这许多伤痕?”听完陆离的讲述,沈小棠指陆离脸上的伤,疑惑的问道。
“唉!”陆离听完,一声长叹,说道:“别提了,何止这满脸的伤。刚才我不是说得了二十个金元宝,这不就只剩下两个了!真是半路杀出个程咬金。螳螂捕蝉,黄雀在后。老子辛苦种的庄稼,到最后却让猪拱了。也是我命里该着。”陆离一边说着,一边张牙舞爪的乱比划。说到气处,猛的在地上虚踢一腿。
“唉呦!”陆离伸腿去踢,不知又扯到哪个伤处,疼的唉呦一声,赶紧伸手扶住自己的胯部。
“陆离哥哥,你就别动了。我看这金元宝多一个少一个倒也不是什么事,就是你这也不知道都伤到哪里了。待明天天亮,可得找个大夫好好给你瞧瞧。”沈小棠一边说着一边挪到陆离身边,跪在他身边帮他揉捏伤处。
“还是小棠妹子温柔体贴,以后谁要是娶了你,可是上辈子修来的福分。”
“就你嘴贫!”
陆离也不还嘴,慢慢的跟沈小棠讲述起刚才发生的事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