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唉。”
这是陈阁维今晚翻的第五个垃圾站了,除了一瓶喝了大半的饮料还有两块发霉的紫菜饭团外一无所获。混进这些有钱人的小区本就不易了,还要寄希望于富人的残渣果腹,陈阁维觉得自己可能要选择去麻浦大桥入乡随俗了,听说那是半岛有名的自杀桥,桥下积累的尸体到现在都没打捞完。
陈阁维到这个地方已经七天了,当他从昏迷中醒来看见遍地的韩文店牌的时候他就知道,这事大发了。身上的智能机只有个位数的电量了,已经到了油尽灯枯的时候了。虽然他有把充电器随身带着的习惯但想要充电怕是只有非法入室一条路。
陈阁维的韩语水平还停留在女同学常说的“撒拉嘿”身上,是的,这是他唯一一句会说的韩语。如果不是前天在一个不知名公寓楼底下捡到了一个茶食礼盒,他觉得他可能已经在麻浦大桥底下快被捞尸船捞起来了。虽然半岛人口味怪怪的,但是当他饿了整整一天半再在一个小巷角落打开那个礼盒的时候,他觉得这是他来到这个世界最幸福的时刻。
天上的雪花不知何时已经停止飘落,只剩湿寒刺骨的北风在呼啸。冬天的夜晚来的如此之快,天空中的星辰已经逐渐清晰明亮。就着小半瓶类似于梨汁的饮料,悉悉索索的抠着紫菜包饭没发霉的部分一点点吃完。陈阁维忽的抬头看天,那一瞬间他觉得他肯定是穿越了,九十年代风格的房屋在一些落后的地方可能会有,但是这星星,2020年在城市里绝对不可能看到这么多的星星,真的好美好美。
陈阁维掏出快要抛下他的手机,点亮屏幕带上耳机,心头除了迷茫一无所有,陌生的城市陌生的语言陌生的人,熟悉的心也开始变得陌生。习惯性的滑动屏幕随便翻翻,图库里还有许多风景照与许多张机票截图,那是他最后的回忆。
2020年春,波多黎各的温度很低,出租车停在了圣胡安机场附近,陈阁维拿下行李拜别了他在波多黎各的导游兼翻译,他的一位大学同学。波多黎各的旅程已经结束,今天的他即将登上去迈阿密的航班,这是他玩的第四个国家了,等去完这趟老美他大概就要迎接他生命的尽头了。陈阁维的母亲脑干肿瘤在床上躺了两年还是离去了,家里的存款和老家的房子因为这次大病消耗殆尽。就在父子两人收拾完伤痛准备开始新的生活时,陈阁维的昏迷入院像一道雷霆劈入这个可怜的家庭,他的脑干处也发现了一颗细胞瘤,恶性。家里遗传的坏心脏让陈阁维的父亲也跟着撒手人寰。在家中入定了一个月的陈阁维决定放弃治疗,反正也活不久,脑干那里也没人敢开刀,卖了房子的陈阁维留了一大半的钱给他的舅舅踏上了旅途。
发呆的陈阁维思绪飘回了大西洋上空,联合航空的服务质量还是很不错的,邻座的西班牙帅哥在看比赛,他与陈阁维交谈时一口大舌头英语让他觉得这个人九成九是西班牙的。窗外的风景似乎不曾变动,大西洋的海面一片湛蓝。忽的陈阁维觉得飞机好像动了一下,过了两秒又是一颤。邻座的西班牙帅哥被抖的有点害怕,张口一堆西语冒了出来,他果然是西班牙人。突然飞机好像失去了动力一般,开始向下坠,弹出来的氧气面罩在空中乱晃,周围的妇孺开始尖叫。陈阁维看着窗外越来越近的大西洋海面,那片深蓝越来越大,越来越近,似乎变成了一片蓝光,蓝光一闪即过,巨大的落差使得陈阁维的视线开始模糊,最后只剩黑暗。
回神的陈阁维猛地摇头,他来到半岛这几天只要一走神便是这个不断重复的画面,像是梦魇。他原本以为他可以平静而又刺激的结束自己的生命,可是汉江的江水将他拍醒,他活了下来。只是不知道怎么为什么从大西洋往下落的他会穿过半个地球落到半岛,就好像砸穿了地球,而且还穿越了时空。陈阁维在汉江边无奈的自嘲,既然空难都没让我死,那就让我再活几天吧。
他站起身拍了拍屁股上的灰尘,走出车库准备溜出这个小区去附近的排挡逛逛,运气好或许能混点剩饭当夜宵。
快要走到门口的陈阁维看见不远处有个妇女拎着两大袋东西走到垃圾站跟前,于是他饶了一小圈又溜到了垃圾站想看看妇女扔的是啥,。“咻”的一声,远处的烟花升上天空,吸引住了陈阁维的注意力,绽放出的美丽映在他的眸子里。
“啊,冬天,烟花,是到过年了吗。”陈阁维驻足看了两眼叹口气转身进去准备翻垃圾,刚转过来却发现刚刚那个妇女还站在垃圾站,似乎也是在烟花。陈阁维有些尴尬不知道该怎么办,对面的妇女多看了几眼低下头好像也准备走人,目光扫过陈阁维的时候倏地停住了,身体开始颤抖。陈阁维有些发懵,他看对面的妇女一步步向自己走来,脸上似乎泛起一道晶莹。
“我去,大妈,你怎么哭了啊。”陈阁维很慌,他不知道怎么办。穿着居家服的妇女突然猛地冲过来抱住了陈阁维,开始嚎啕大哭。“我去,大妈,这大过年的你哭啥啊,这么喜庆你哭。你就算哭也别抱着我哭啊,我好尴尬啊。”
旁边楼房的楼道灯开始一盏盏变亮,大门被猛地推开,一个穿着正装的中年人冲了出来,脖子上的领带解到一半挂着,脚上的拖鞋只剩半只。中年大叔一开始很懵,走近看到了陈阁维的脸也蓦地僵住了,颤抖着向陈阁维的脸伸手,眼眶也隐隐有泪水渗出。
“我说大叔别啊,你别也哭啊,我还指望来一个理智的救救我,啥情况啊。”陈阁维满口中文乱飙,唯一会的一句韩语“撒拉嘿”他觉得他要是讲出来这两个人能哭到天亮,整个人僵在原地被一对中年夫妇抱着哭,手足无措。
中年妇女哭着哭着突然抬起头,像是幡然醒悟一样,快速抹了两把脸拉着陈阁维就要往楼房里走。中年大叔也像是跟着醒悟,对着陈阁维半鞠了个躬说了句韩文然后推着陈阁维也往楼里走。陈阁维心想你俩哭这么厉害我就跟你俩去看看算了。
顺着楼梯走到三层进到了中年夫妇的家里。陈阁维换上递来的拖鞋换上,正想再开口解释两句,但他看见中年大叔脱掉外套后从腰间解下一副手铐,他咽了咽口水没敢说话。走进客厅陈阁维第一眼就被不远处陈列柜里的一排排奖杯吸引住了。走近看了看上面全是韩文一个字看不懂,但是陈列柜最上面一层的照片让陈阁维有些呆滞。
“这,是有点,像我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