甄绾一时间愣住了，脑中一片空白，柔美的眸子在灯光下显得格外清冷，里面盈盈闪烁着晶莹的水光，里面纠结着复杂而难解的情绪。
然而那复杂的情绪后，她竟恢复了澄明。
“龙熠白，放他走，如果你不放他走，我立马死在你面前！”
甄绾拔掉自己头上簪子，紧紧抵在白皙的脖子上，眸光淡漠，却透着坚定。
“是么？”龙熠白冷眸中尽是阴鸷的颜色，还有被背叛的痛楚，“那朕倒是要看看，你能为他做到什么地步！”随即，他便向旁边吼道，“徐福，拿弓来！”
龙熠白将弓拉开了，对准了龙洛离的心窝，神色淡漠疏离。
“你当真不在乎？”
“在乎？早便不在乎了！”他的声音森冷，弓箭却仍旧指着甄绾，“阿寻，朕让你们见最后一面，你说，你是不是该谢谢朕才是。”
“龙熠白，我说过了，孩子跟阿离没有关系！”
“有关无关，朕已经不在意了！”
“是呵，你怎会在意呢？”甄绾突然咯咯地笑起来，水雾渐渐将她的乌黑的眼珠蒙住，眼中尽是悲凉，无望而凄艳。
“绾儿……”龙洛离看着甄绾哀艳的眼神，心痛极了。
“阿离，你不该，真不该来！”
就在这时，搜的一声——
从龙熠白手上的那只箭直直地朝着龙洛离的方向而去，大家都注视着那只箭，却未曾看见一枚细小如绣花针般的针也朝着龙洛离的方向而去——
甄绾看着那箭，想要叫出声来，却已经晚了。
在这一瞬间，她甚至看清楚了箭头上闪烁的银光……
瞳仁感到了金属尖锐残忍的冰凉……
眼睛传来撕心裂肺的痛，从血管到骨头，阵阵剧痛排山倒海般……
世界支离破碎天旋地转一片血红……
“阿离——”
甄绾扔掉了捏在手中的簪子，伸手去抱住了倒下的龙洛离，看着那一箭，这一刻仿佛有什么在她的体内炸开，炸的她粉身碎骨，炸的她掉入了一个深渊，一个黑暗无比的深深的峡谷。
“阿离，你不会有事的，对不对？你一定不会有事的，对不对？”
“绾儿……”
“我在这里……”
“不哭……这样的结局，我早预料到了……跟你没有关系……”
就在他说话的瞬间，他吐了一口鲜血，甄绾伸手去擦，那血却好似开了闸的水，怎么都擦不掉，怎么都擦不掉，她抬头，看着龙熠白，“小白，我求你，你救救他，算我求你了，好不好？”
求他？
又是为了这个男人求他？
听着她一遍又一遍的哀求，龙熠白一动不动地站着看她，茶色的眸子静静的沉寂在她悲痛的哀求中，突如其来的心痛让他的身体僵硬得失去了呼吸。
“小白……”
“徐福，传太医！”
“是！”
甄绾听着他的话，惨淡一笑，“谢谢！”
然而，就在她低头的一瞬间，她的视线被刺眼的光线撕裂了，映入眼帘的颜色，好像从没有那样鲜红，粘稠得让人眩晕。她突然觉得胸口空荡荡的，就像有谁将她体内的灵魂抽出去，一股寒气从脚底升到头顶，剧烈的疼痛占据了她的所有思维。
她强忍着痛楚，轻声道，“阿离，太医很快就来了，不能睡着，知道么？”
“嗯……”龙洛离轻轻哼着，“绾儿，还记得我同你说过的，去大漠！”
“记得，我们就去大漠！”
“真好……真好……”
“阿离，对不起……”
像是感应到了什么，龙洛离原本微微一闭紧眼眸微微张开，在看到甄绾的瞬间，轻轻一笑，那笑美极了，可那是一抹泣血的笑容，喃喃道，“绾儿……不要说对不起……你没有……”
“好……我不说……可是，阿离你也要答应我……不能离开我……”她的身体连同心脏都在剧烈的颤抖着，“只要你不离开，我跟你去大漠，我们去大漠……”
他微微一笑，伸出手，想要拂去她眼角的泪珠，却始终没有那样的力气，而盘旋在嘴边的那个好字，却没有那样的力气说出来……
“阿离，不要——”一声声来自灵魂泣血嘶喊出来的声音，身躯内的五脏六腑都痛得痉挛起来。
在这一瞬间，甄绾的整个世界——崩溃了。
她扑上前去，紧紧地，紧紧地把那具还带着暖意的身体抱在怀里，哭得无法喘息，可内心深处却比任何时候都要平静，就那样看着凄惨的自己，寂寞地，寒冷地一点点崩溃着。
看着这一幕，此时此刻的龙熠白觉得那已经不是一种痛苦。而是一种深沉的，冰冷的，刻在骨子里再经由血脉流遍全身的绝望。
这一刻，世界寂静无声。
可在那恍惚中，甄绾似乎还听见听到龙洛离的声音，他说，绾儿，为了你，即使要我付出生命也在所不惜，我只想要守护你，守护你的幸福，你幸福，便是我幸福。
他眼中有决绝，和昭然的痛楚，那时，他说，绾儿，你若安好，便是晴天。
她和他不过偶然相遇，他却为她付出得太多，这一生都在为她而活。
可是她辜负了他，终究是辜负了他。
辜负了一生一世。
“阿寻……”
“你现在开心了？满意了？”她的声音淡淡的，而她静静地望着自己怀中的龙洛离，绝美的脸庞苍白如纸，原本灵动美丽的黑眸空洞无比，乌黑的秀发零乱，整个人看起来像是被抽离了灵魂的布偶般，直直地注视着那尸体。
“你说得没错，孩子是阿离的，早知道，我就不该回来，在边关的时候，就该跟阿离去大漠！”
“朕以为爱妃永远都不会说出真相了！”龙熠白几步上前，狠狠捏住甄绾的下颚，便望见了那双漆黑的瞳眸，里面竟然如夜般漆黑，还夹杂着浓浓的失望。
他的心猛地一震，心像是被什么紧紧揪住，痛得无法呼吸。
“是呵，以前是怕你报复阿离，如今，阿离已死，我藏着有何意思？”甄绾低下头，淡淡地说道，清澈的眸中染上一层薄雾，“不知皇上打算如何处置臣妾？就地赐死，还是像上次一样，腰斩之行？”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