孟半醒冷眼看着他,发出一声轻轻的鼻息,“怎么,连你也不相信我?”
她语气里满满是讽刺。
周楼呼吸有些急促,眼睛都红了,嘴唇紧抿。
但他所有的控诉和质问全部都来不及说出口。
孟半醒扼住了他的脖子。
“周楼。”
没有用上什么力气,只是一场虚张声势。
她绝美的脸平生生出几分肃杀之意,放轻的语调让人背脊一寒,“你看看,看看你现在是什么处境,我要是想杀你,没人会知道。”
世界上怎么会有金色眼睛的人呢?
周楼呆泻地看着她的眼睛,那些许多年前耳边护工阿姨的话也在回响。
她们说,那孩子长了一双金瞳,是个上辈子坏事做尽的妖孽。
她们说,那孩子来历不明,出现得还那么瘆人,肯定不是什么好人家的孩子。
……她们指着她说,就是你放的火!你这个怪物,扫把星!
如她们所言,孟半醒长大后,就真成了一个杀人不眨眼的怪物。
她一只手扣着他的脖子,只要视线往下一丢丢,就能看到尊犽的尸体。
周楼不知道该想着自己会怎么死或者是当年的火灾,又或者是……
孟半醒,到底是好是坏?
他竟然隐隐觉得,孟半醒是特地来这里救他的。
“你觉得你还能活下去吗?”
孟半醒知道自己或许是有些失控了,她松了手,站起来,抬头。
周楼顺着她的目光看过去,瞬间脸色惨白。
两层楼高的楼顶,不知道什么时候起,早已站满了乌鸦。
一排一排,不动,不叫,就这么静静地看着他们,在深夜里的眼睛成了一点一点的幽光。
“尊犽死了。”
孟半醒回头看他,“它们需要新的王,而这个面具现在在我手上,一旦有了新的王,按照惯例,它们会给新王表现一番自己的能力——作为被标记了还没有得手的猎物,你会是它们的第一个目标。”
“长时间没有新王的话,面具对它们的控制也会慢慢消失……作为最后的本能,他们会在控制消失之前,杀掉所有被标记、被它们沾到血的的人或者动物,横竖你还是会被吃掉……”
孟半醒越说,周楼就越颤抖。
但是孟半醒站定了。
她倾下身子,一双金瞳闪烁着光芒:“——除非,你来做这个新王。”
面具就在他面前。
周楼双唇紧闭,他双眼死死盯着那个面具,手仍然在发抖。
也不对,从躲到这条巷子起,他就一直在发抖。
他低下头去。
孟半醒嗤笑:“啊,你不敢?”
成排成排的乌鸦还在盯着他们,没有一只发出一点声响,做好了随时迎接新王撕碎猎物的准备。
他只在一瞬间就回想完了自己的一生。
其实也没什么特别值得回忆的,大概就是家徒四壁的小出租屋、起早贪黑的父母和几年来越来越过分的、数不尽的辱骂嘲笑。
周楼发着抖的手慢慢握成了拳。
他咬着牙,冻了一晚上已经干裂了的手青筋暴凸:“……我,我想要变强。”
孟半醒挑了挑眉。
“你跟我说这些,大概也不是想我死吧,孟半醒,你说,什么条件我都答应,我要活下去……我要成为新王!”
屋顶的乌鸦小声叫了叫,不太了解猎物为什么突然这么激动,都直接站起来了。
孟半醒咧着嘴笑,露出尖锐的虎牙,像只小野兽。
“你想好了?”
她提着面具的手举在周楼面前,“戴上这个面具,你这辈子就回不去了,只有死,你才能解脱。”
周楼毫不犹豫拿过来就往脸上戴。
反正这辈子都这样了,再糟糕点又怎样?
周楼没注意,但孟半醒是有看到,面具完全覆盖整张脸的那一瞬间,一道光芒从面具边缘一圈亮过去,迅速消失。
现在再一看,面具完美贴合了周楼的五官,看着……跟这个面具就是为了他量身定做的一样。
现在戴上了面具,乍一看,周楼的身形还是清秀的,那些看多了玛丽苏小说的少女们看见他可能会以为他面具下藏了一张惊为天人的绝美面容——事实上上电视拍视频都可能要打码怕吓到小孩子。
鸦群出现短暂的骚动。
它们想飞又不敢飞,想叫又不敢叫,就在屋顶上动来动去,还在消化这个上一秒还是食物的人下一秒就成了它们亲爸爸的事实。
周楼的抓着面具的手慢慢放下来,没有系带的面具依然稳稳地挂在他脸上。
“我……”
他自己都觉得自己在做梦,“我以后还是叫周楼?我不想……让我爸妈知道……”
他已经想到乌鸦杀人案一旦败露他作为幕后主使(虽然是个替前一个人背锅的)被通缉,“周楼”两个大字被传遍大街小巷是父母会是怎样的绝望了。
孟半醒双手抱胸:“面具的每一次传承都有新名字,就像这个人叫尊犽……谁知道他以前叫什么呢。”
周楼小心翼翼:“那我,我叫什么?”
孟半醒惊讶脸:“你让我起?”
这是他现在唯一一个信任的人了好不好,他又什么都不知道,孟半醒不起谁还能起。
孟半醒很是复杂地看着他,表情略有些感动,她决定在最短的时间里绞尽脑汁想出一个最好的名字。
孟半醒:“……小鸟侠。”
周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