像当年无数次推开门一样，最先映入眼帘的是一条有镂空设计的长廊，长廊往左走是食堂，右边是孩子们的宿舍……
孟半醒以为自己早就忘了。
但是，一只脚跨进那扇门的那一瞬间她才发现，每个细节她都记得很清楚。
她慢吞吞地跟在陈院长后面，仍然放在口袋里的手指已经彻底失去知觉。
长廊的外面，是一片空地，挨着饭堂那边的有一些适合小孩子玩的体育器材，有跷跷板，秋千，还有缠着秋千的那颗好大好大的榕树……
“还有一点时间孩子们就下课了，”陈院长很有耐心地跟孟半醒说话，“院里有幼儿园，也有孩子去公立学校了，部分实在是没办法不能入学的就在院里……”
孟半醒知道什么意思，不能入学的都是聋哑人或者天生残疾、智力障碍的孩子。
陈院长继续说，“有小学老师，孩子们成绩都不错的，有一个学音乐的大学老师每个星期的这一天都会来教所有在院子里的孩子唱歌……你，现在也是上课时间吧？”
陈院长脚步没停，就是回过头看她，“你不用上课吗？”
孟半醒把双手拿出来，搓了搓，没有直视她，“我，我是新生，还没去报道呢。”
她不想废话，反正这跟事实也差不多。
陈院长笑了笑，“都快放假了吧，现在转学？”
“我之前在国外，本来去年就该是来这里上学了，有事耽搁了。”
“哦……你，嗯，是被领养了还是……”
孟半醒勾了勾唇，“我的家人，找到我了。”
陈院长笑着点点头，轻轻说：“那就好。”
孟半醒的脚步却渐渐停了。
她是停在一扇刷了蓝色油漆的门前的。
锁着门，她从窗户看进去，里面铺着蓝色的软垫，还摆满了各种玩具和扶梯以及小楼梯之类。
“怎么了？”
陈院长凑过来。
孟半醒把手伸出去，触到门上的一片冰凉。
“这里……”她觉得是自己记忆出了差错，“不是育婴室了？”
【进大门右拐见到的第一扇门，就si我第一次见到你的地方！】
【什么是右拐？】
【就si右手啦，吴大伯说，右手就si拿小恐龙勺子吃饭的这边！】
【……可是你是用另一只手拿小恐龙的……】
【笨蛋，你si拿右手的啦！记住哦，如果你以后zao不到我了，就按zao你自己的右手往这边走，看到的第一扇门，看到牌子上的……好啦，我不认识si什么字，吴大伯说si育婴室——你zao不到我了，就来这里，我肯定在这里等你啦！】
那个说话都说不好，还常常要作为同龄人的自己纠正的孩子说，会在这里等她。
她的目光落在角落，心里数着，横列第六块，数列第四块，那块压着那个铁盒子的砖头还在不在呢。
……那个铁盒子还在不在呢。
育婴室，真的有她很多回忆。
那个孩子跟她一样，是被吴丙捡回来的，那时候很虚弱，要靠氧气瓶维持生命，浑浑噩噩好几天，第一次有意识地睁开眼睛，看到这个世界，她就趴在暖箱外面，好奇地盯着他看。
他有一双异瞳，比她的眼睛还要漂亮。
那时候孩子们因为漂亮眼睛而围着她们转，她们在孩子堆里绝对是最受欢迎的，可这并没有换来什么宠爱，护工们一心认为他们两个都是不祥之子。
不过都不重要了。
现在，那两个有着独特颜色眼睛的孩子，早已被所有人遗忘。
陈院长解释：“嗯，现在是活动室了，就是那些有行动障碍的孩子……育婴室也有的，在护工宿舍那边呢。”
孟半醒的手慢慢滑下来。
她张了张嘴，哑这嗓子说：“啊……这样啊……”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