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己不适合乘船,太不合适了。洛迦-迦拉克公爵再一次被船有规律的摇晃惊醒。胃里一阵翻江倒海,丝毫不亚于外面的风暴。喉头一阵阵发酸,他已经呕吐了太多次了,把食物吐光后就开始吐胃液。船员看见他呕吐都害怕不敢动他,好像生怕他把脏器吐出来似的。
该死的风暴,洛迦倒在床上,不住地感到恶心,头晕。自己正在海峡舰队最大的铁甲舰——“银雀”号上。他上船前要求给自己一艘最为平稳的战舰。“银雀”号吃水最深,也最大,是名副其实的海上移动堡垒,但依然晃得厉害。若是风平浪静,洛迦认为自己还可以忍受,不过船遇上风暴。强劲的风使他感觉“银雀”仿佛是艾文河上的一根树枝,受到大浪的四面围攻。他不敢想象别的穿会晃成什么样——光想想就要吐。
他躺在船长室——这是最大,最好的房间,船长为了献殷勤,把它交给他——看着天花板上的水晶吊灯,那灯正在不住摇晃,这是战舰,这是战舰上为数不多的装饰品。
恶心与头晕使他难以入睡,一手拿过床头柜上的船海钟——它被卡在柜子上的一个插槽中,免得打碎了。大约凌晨三、四点钟,他从床上爬起,又是一阵眩晕,头仿佛被重锤砸扁,又被刀子剖成两半似的疼。他扶着床,缓了有大约五分钟,起立,走向甲板。吹吹海风吧,老头!他对自己说,这会对你有帮助!
走上甲板,海风扑面,一股微咸的清爽气息是他清醒了很多。啊!海洋如此美丽,却有令人不快。一片大浪打来,他便立刻浑身湿透,随后的风又使他冷得打颤:“好吧!”他对着大海说:“你赢了!我收回前半句话!”
带着浑身的寒冷,他走进了指挥室,看见船长也在,船长是个四十多岁的中年人,带有古铜色的肤色与常年吹海风而造就的粗糙皮肤,那双有力的大手,在捏着一支望远镜,在他手中仿佛是一根木棍。他看见了洛迦:“首相大人,您起得这么早么?您看上去很不错。”
洛迦知道自己牙关打战,穿着湿透了,还在滴水的衣服,脸色像他的头发一样的白,你管这叫不错?!你可真会说话。“是啊,”他发抖着说:“再好没有了。你也起得很早吗,舰长。”
“嗬,”舰长微笑:“我是被人叫起来的,发现了一艘不知名的船只。”
洛迦突然感到一阵不安,随即又平静下来。海峡舰队,瓦兰卡三大舰队之一,这片海域最强大的军事力量。如果在他们的保护下都不安全,海上就没有安全的地方了。
也没有地方可去,无事可做,洛迦干脆抽出一把椅子,坐在指挥室,看着船员们走来走去有条不紊地处理着事务。衣服由于浸满海盐,早已干结成块,穿在身上很不舒服。但清凉的海风冲散了恶心与眩晕,不一会儿,洛迦便感觉到了倦意。好久没有好好地睡一觉了,洛迦在椅子上睡着了。
也不知过了多久,舰长摇醒洛迦透过惺忪的睡眼,看见了舰长紧张的脸,他打了个哈欠问:“怎么了?舰长?”
“首相大人,您最好返回您的船舱休息。”措辞婉转但语气斩钉截铁。
洛迦明白恐怕很快会发生一些不好的事,自己是一个外行,又是他们的上级,在这里只能添乱:“啊是,这里蛮冷的,我也该回去了。”他站起来,伸了个懒腰,慢慢走下甲板,回到自己闷热的舱室。
可到了床上,洛迦却睡不着,他预感这事儿恐怕与那不知名的船有莫大的联系。可他却只能躺在舱里。他这次出行奉柯克王的密诏,除了少数几个舰长与船员,没有人知道此事,他们以为船上坐着的是一个年老的投机商,要去布迪斯与国王商榷粮价。如果对方是战斗船只,也决不可能是来抓他的。可为什么舰长会如此紧张呢?舰长是少数知道洛迦身份的人,指挥室里那些海员也亦知,他们都是最可靠的人。洛迦只能祈祷他们都是忠诚的,不无名利所动的人。
一声巨响打断了他的思索,上面顿时变得嘈杂。洛迦能感觉到,随着巨响,战舰剧烈地晃动。几声敲门声,洛迦打开们,门口站着大副。
“首相大人,”他四顾无人后小声开口:“请您留在船舱里,千万不要靠近舷窗一侧!放心,我们会很快解决的。”他说完,要关门,洛迦伸出手拉住门。
“等一下,小伙子。”洛迦小声问:“出了什么事。”
大副犹豫了一下:“我们遇袭了,”他最终回答:“是伊林与布迪斯的联军。放心吧,大人!我们会狠狠收拾他们的!”大副露出了一个无比自信的表情,这使洛迦很放心。
洛迦躺在床上,用天鹅绒的丝绸枕头堵住耳朵,传入耳朵的炮声减小了,他开始打盹。
又是一声巨响!船剧烈晃动,洛迦被惊醒,从床上摔了下来,四肢疼痛不堪。
又有人敲门,这次很急促。打开门,这次是个水兵:“雷斯特先生!”
对,我是雷斯特,是个粮食投机商人“很抱歉,我们必须让您转移到别的船上。”洛迦很诧异,一时说不出话来。
“舰长呢?舰长呢?我要见舰长!”他对士兵说:“我需要他给我一个解释!”他装出气急败坏的样子。当自己的货出了问题时,商人们总是如此反应,洛迦希望自己演得惟妙惟肖。
“是的,先生!好的,先生!”水兵有些焦头烂额:“舰长,舰长!”
“是的,小伙子,你不必重复。”洛迦有些不耐烦:“就是那个穿军装,戴高帽,原来住在这儿的那个颐指气使的老头!他卖我的船票,我从不知道还要换乘。”
“换乘?不,不,先生。舰长就在甲板,随我来。”
走上甲板,舰长就站在侧舷,二副站在他身边。“舰长先生,到底是怎么回事?”洛迦问。舰长转回身,脸上表情紧张而严峻,如此坚定的军人!洛迦想,从他眼中看不出恐惧,真是泰山崩于前而面不改色的坚毅。
舰长转过身,挥手支开了二副与水兵,小声对他说:“首相大人,‘银雀’号已经被重创,我们不得不将您转移到别的船上。”
“好的,”洛迦知道反对也没有用——每一位船长都是他船上的国王。“我要去那艘船?”
“一艘轻制护卫舰——‘焚风’号。”舰长回答。
“好吧,小船,也许会更不稳。”
“可速度也会很快,更不容易被发现。”
一炮轰来战舰一阵摇晃,洛迦握住栏杆,才没有掉下去:“我该怎么过去?”洛迦问。
“坐船,我们已经放下一只小船,”他指向下方的漆黑水域,有杏子那么大的一点灯火:“还有软梯,您会平安到达的。”
洛迦看向下方,那杏子的大的灯火似乎越缩越小,只剩下漆黑如墨的深渊。
洛迦-迦拉克,伊斯岛公爵,御前首相,内阁首席大臣,终于放下了一切尊严:“舰长,我-------我下不去,这------太疯狂了-------”
“您必须如此,”舰长坚持。
洛迦迈出一条腿,这时,一颗炮弹打来,船身摇晃,他又把腿缩了回来。
折腾了半个多小时,他终于下到了小船里,向旁边的‘焚风’号驶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