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邬老板可真是海量,竟然能喝五斤!但为何又只喝了一碗便如此模样?难道这酒真是有如此之好?围观者心中好奇起来,俱都想上去尝上一尝。
先头上场的三人便上去端了碗,学着邬老板的样子,闻了一闻,只觉得香气扑鼻,酒味异常浓烈。小心啜了一口,入口辛辣,饮在肚中如一把钢刀直刮下去。正要开口说话,却发现舌根味道由苦变为甘甜,肚中一股热流蒸腾而上,吐出一口浊气。
“好酒!”三人异口同声地道。
这下更勾起众人的好奇心,一个个跃跃欲试,涌上前来。欧铁生忙道:“列位,请一个一个来,以免拥挤误伤……”
欧家众人此时立马照公子之前所安排的,前来维持秩序。所以众人虽是踊跃,也还算有条不紊,并没有发生事故。
有人品尝了过后,都想着方才书生武夫醉汉的故事,此酒太烈,确是不敢多喝,以免在众人面前成为笑柄。不若买回家细细品尝?便开口询问此酒价格几何。
欧铁生笑笑,才把告示牌的第三行红纸揭开。上面赫然写着:“价格二两一斤,概不还价。”
问询之人倒吸一口凉气,外间只卖二三十文一斤,怎么到你这里就变成二两银一斤了?价格翻了六七十倍,这莫不是抢?
那些尚未喝过之人更是大感兴趣,姑且管他是不是敲竹杠,这二两银子一斤的酒硬是要去尝尝。店家可真是大手笔。
有见多识广的喝过之后才知道,其实卖二两银子似乎也没那么贵,这酒从未在别处见过,物以稀为贵嘛,二两银子也值得。
当中也有不少酒商听到消息,前来刺探情况,也上前去品尝。喝了这醉仙烧,只觉得自己家的酒,味同马尿般难以下咽。不过心中转念一想,酒虽是好,但是卖得如此之贵,怕也是卖不出去多少。这些酒商如此想着,心下稍安了一些。
哪知金陵城是除京城之外的第二大城,其中豪户者不少。有人看了价格,就前去买了几斤带走,还有几人,张口便要一百斤两百斤的。围观的人有不少更是惊呆了,更令这些酒商心中忐忑起来。
不过更让他们惊呆的事情在后面,欧老板揭开了告示牌的最后两张纸————
醉仙烧存量极少,今日只卖一千斤,每人限购五斤,卖完即止。
以后每日供应两百斤。
“彼其娘之!”有人暗骂,这商家脑子进水了,有如此好生意,居然都舍不得卖。
不少人拂袖而去,竟然连酒都不买了。金陵偌大一个城,卖酒的又不是你一家,老子去别家买去。
那些酒坊的“暗探”倒是乐见其成。这商家好!卖得如此贵,酒又少,如何与我们争生意?真是吓了一跳,虚惊一场。哈哈!
众人心思不一,有的拂袖而去,有的还等着排队品酒。
一些观望者也有咬了咬牙,掏了银子买酒回家品尝。不过买者人数稀少。也不知道咬牙是因为肉疼银子,还是暗骂商家作态。
过得一会,人群慢慢散去,开始变得稀稀拉拉。
欧铁生心中甚是着急,不知道为何公子非要这么做生意,先前都还好,反响不错。只到到后面酒价又贵,还不许人多卖,怕这酒坊没过几日就要关张了。此时见公子在和人说着话,又不敢上前打扰。
然后又见公子拉着那人直接进了家门,竟是不曾回头看上一眼。
他心中更是着急,暗暗责怪。公子虽然一身才学,竟是不懂商道!唉,还是年轻了一些。想来是公子认为只凭肥皂也能赚不少钱,只是可惜这么好的酒了!
倒是有一个人对公子的话深信不疑,站在铺子中收着银子,眉毛弯弯,眼睛像月牙儿一般,整个脸都像花儿一般绽放。
姑爷对小玉真是信任,这么多银票,小玉可是一辈子都没见着。
……
“张兄请坐。小弟也是刚搬来此地,倒让鼎明兄见笑了。”
张鼎明笑道:“宁兄客气!你我乃是志同道合之辈,何须说如此的客气话。当日鹿鸣宴你告病未曾参加,倒教兄弟我担心了一阵。后来去你家寻过,听说又被张府抢了婿,兄弟为宁兄高兴了半天,还对人言说宁兄真是双喜临门。却不知又为何到了此处,经营酒的营生?”
张鼎明是乡试前两月认识的,虽然家道中落,但是为人谨慎,平日也算大方,最懂进退,从来不与人难堪,“宁昱”也是进退有度之人,为人也无攻击性,两人经常谈谈经史典籍,督促学业,所以私交还算不错。
宁昱笑道:“鼎明兄,此事说来话长,礼记有云:大丈夫岂能食嗟来之食……是以小弟才自食其力。”
张鼎明点点头道:“宁兄自小便只靠自己,兄弟不如你多矣。不过兄弟只是有些好奇,这醉仙烧是何人传授?难道真是仙家秘法。”
“这个嘛……兄弟不敢妄言。我幼时在山中见一名老人,此法是他传授,小弟按照方法酿造,本不报太大希望。谁知道此酒酿成后实在是清澈香浓,便想着拿出来卖,赚点银钱花用。所以发条借用了仙人的名号,至于师傅他老人家行踪不定,是不是仙人也不得而知。”
说话间宁昱取了一坛酒出来,又去端了一盘炒豆,让张鼎明品尝。
这时代少有提及父辈名号的,而且醉仙烧也是秘法,张鼎明见宁昱不愿多说,也就不再问下去,端起酒喝了一口,品尝了一下,又开口赞叹宁昱所言非虚起来。
两人一边小酌,一边聊着中举后各自的行程。正当开始说有一位大才子在金陵书社刊了六首诗词一首曲子时,就看见有人冲了进来。
“公子!公子,一千斤卖得差不多了,还是要继续卖吧?”正是满脸兴奋之色的欧铁生。
原来欧铁生等公子一走,心内焦急无比。只是才等得半个时辰,还未到午时,就来了不少人,其中大部分是去而复返的,想必是喝了别家的酒,才想起醉仙烧的好处来。
人群间议论纷纷时,小玉姑娘又说了一句今日东家有喜,午时前买二赠一。那些人突然就爆发起来,这个四斤那个两斤地购买。其中还有人重新排队或是暗地雇了人来买,欧铁生和小玉就当是看不见。所以一千斤哪够这些人买的?此刻那两个酒坛都见底了,所以才来相问。
宁昱听了却淡淡一笑,道:“今日既然已经卖到了一千斤,就把铺子关了罢。”
张鼎明和欧铁生两人一听,大为骇然。
怎地就不卖了??难道宁昱喝多了?但是看他眼神清澈,分明没有喝多。
张鼎明和欧铁生两人一时都有些想不通。
宁昱见他俩的表情,难以解释“饥饿营销”这个词。
他不是营销专业出身,这涉及到什么产品附加值,品牌效应,供求关系,关注度,期望值等等一堆现代名词。他也只是在以前见过汽车、楼盘的销售都是用这一招。
特别著名的是米国手机某果,宣传造势之后人们通宵排队,然后被告之全线缺货,又不得不从黄牛手中高价购买,使得某果的市场份额进一步加大。想当初他为了满足那个拜金前女友的心愿,排队排了三次,费了三个通宵才买到某果“路,怕他死”手机。后来网上披露了之后才恍然大悟,所以印象极其深刻。
不过他是个现代人,稍稍说些超前的概念,也够两人深悟的了。
宁昱笑道:“做生意品质乃是第一,第二是长久,其次是营销之法,再次是利润,最次是一锤子买卖。”
张鼎明起身长揖,一副请教的样子道:“愿闻其详……”
宁昱只得又把“奇人”搬了出来:“其实这方法也只有我这醉仙烧能做得,此法说到底还是要新奇的玩意儿才能做,也就是品质一定要好,又想谋求长久之法才能勉强为之。这位奇人师傅学究天人,虽然教授于我,可至今我也未曾参悟透彻,只是想通了一层,想来是因为醉仙烧不能仿冒,产量又低,所以才要控制销售数量,保持利润,提高醉仙烧的名声。待得以后产量提高,在市场上反响更好,就更容易售卖了。”
张鼎明若有所思地点点头,道:“宁兄此法小弟一定潜心研究,有空还请指点愚弟一下。”
宁昱心中舒了口气,笑道:“好说,鼎明兄客气。”
欧铁生听说是老祖宗传授的法门,一点也不怀疑,那位老祖宗乃是神仙一样的人物,自己是个大老粗,哪能参悟得透彻?只求能学到化合之法的本事就好了。当下便按宁昱的吩咐,把铺子关了。
宁昱又让欧铁生去酒楼叫上几个菜,请邬老板和欧家众人来喝酒,当面感谢。
经欧铁生打岔,张鼎明浑然忘记要讨论同样姓宁的大才子的诗词,便告辞道:“宁兄,以后我们要多多亲近,近日不见你,可让兄弟好找。即然宁兄有事,小弟便先告辞了。知道宁兄座落在此处,改日叫上那几个同年来聚上一聚。反正在你这里有好酒,喝也喝不穷你。”
宁昱笑道:“兄弟随时恭候。”
……
酒仙烧酒坊的大门紧闭,门上贴了“今日售罄,明日请早”。
此举惹怒了一部分闻听消息前来买酒的人,在门口腹腓或是大骂。不过也提起了更多人的关注,不少人暗暗决定,明日一定早点来买上一些尝尝。
不少人都在谈论着醉仙烧,有喝过的人赞不绝口,这酒真是如同仙酿一般。还有的买了酒回家的,赶忙招呼亲友前来品尝或是直接拿去送礼。也有人在谈论宁昱此前说的那个酒酿出来的故事,不住提到醉仙烧之名,和店家不许多喝的缘由。
醉仙烧的名声,开始在金陵城中蔓延。
宁家宅院之中,杯觥交错,满是恭贺之声和宁昱的感谢之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