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群全数散去之后,叫小玉先安置好琴操,天色已至巳时。
宁昱急忙在书房中带了这段时间写的《三字经》和《句读新解》去醉仙楼。
等我回来再收拾这小娘们!今天弄得我手忙脚乱,不是老子聪明机警,这名声就臭了。
至于要怎么收拾,宁昱暂时还没有想好,脱了衣服打屁股倒是个不错的主意。
醉仙楼便在西市口上,邻着东市这边不远,宁昱走了几步便到了。
醉仙楼紧靠着秦淮河,面街背水,楼房用青砖砌就,门栏雕纹刻饰,牌匾阔大,鎏金的字体煜煜生光。
此时西市正是热闹之时,各种服饰的人群摩肩接踵,川流不息。宁昱有些好奇,这便宜岳父不简单,竟然把酒楼开在这闹市之中。站在门口想了想,虽然是祖产,但也看得出张家以前的后台和财力强大。
进了门,正待等上一等,熟悉一下今后自己的产业,给醉仙楼提点建议。却有一位身着管家服饰的人上前道:“宁解元,老奴是方府管家,我家大人已经等候多时了。”
宁昱心道,老子没有让人等待的习惯,特地提前了半个时辰。昨日方大人说午后来寻他,现在不过是巳时末,怎么来得这么早。忙道:“烦请方总管带路。”
方管家把宁昱引至雅间门口,两手虚引道:“宁解元请,老奴在这候着,有什么需要尽管知会我一声。”说完便在房外守候。
宁昱暗赞,不愧是高门大户的管家,除了那身管家服饰,不卑不亢,神色礼仪与名门士子无甚区别,待人接物让人心情舒爽至极,丝毫没有‘宰相门下七品官’的嚣张跋扈。
我家的童管家也不赖嘛,以后老子要是做了太守,童德肯定比他做得还要好。
方溪坐在临窗的椅子上,正喝着茶,见宁昱进来便笑道:“老夫叫你午后来寻,没想到这么早就到了。”
宁昱此前没有见过方太守,此时见他身材修长,显得有些清瘦,剑眉入鬓,星目生光,颌下长须飘飘,顾盼间不怒自威。心中初时有些拘谨,但是听了方太守说话客气,才感到胸口轻松一些,忙上前施礼道:“有劳大人久候,万望恕罪。”
方大人摇头道:“老夫无事便喜欢来这里喝一喝茶,便早到一些。你早来了半个时辰,已经算是早到了。”
宁昱微微一笑,道:“学生不敢劳大人久等,所以提前来了几刻。大人百忙之中,还有如此闲情逸致品茶。”
方溪笑道:“不过是忙里偷闲罢了。这事情众多,便是每日有二十个时辰也处理不完,与其如此,还不如分担点事情给下面的人,老夫乐得轻闲。坐下罢,不必多礼,今日就是你我二人,聊聊家常。”
宁昱在旁边欠着身子坐了。奇怪,这老头找我到底什么事?算了,兵来将挡,顺着他的意思聊下去就行。
“昨日老夫在流连坊见你,出题考较,甚是服气你的才华。老夫也不得不承认自己老了。不知你对学业有何规划?”方大人笑吟吟地道。
“学生只是想攻读经史,春闱会试去考上一考,看能不能榜上有名。”
方大人点点头:“嗯。但凡学子只有应考一条路可走,秀才考举人,举人考贡士,最后蒙皇上恩典,金榜题名,这一路行来,不知道有多少学子折戟沉沙,终生不能入围。”
“大人所言极是,士子应考,犹如千军万马过独木桥,不知有多少人被挤落桥下,到达彼岸的终是一小部分。”
虽然没有参加过这时代的科举,但是在那个时空,他可是参加过高考和成考好几次的人。这时代的科举,与之相比,更是严苛不少,比例低得令人发指。
方溪有节奏地拍着大腿,微微点头:“你倒是有些见识,这科举如战场,凶险之处,不遑多让。战场之上,两军对垒,你身边的都是袍泽兄弟。不过在这文场之上,任谁都是你的敌人。”
“大人观点锐利,发人深省。”
宁昱一板一眼地回答问题,让方溪有些不自在,他摆摆手,佯怒道:“且不要说那些客套话,昨日你不是在流连坊意气风发吗?今日见了老夫怎地就拘谨起来。这样吧,正好老夫喝了这茶感觉有些肚饿,我们边吃边聊。”便让方管家去叫菜。
宁昱嘴上应是,心中却道:放在后世,你这是直辖市市长亲自召见,老子能不紧张吗?
方管家应了一声,也不问自家老爷要吃什么。不多时,就上了菜来,只有几盘精致的小菜,可鸡鱼羊一应俱有,色香味皆全,令人食指大动。
方管家把酒满上,方大人坐在席边,招呼宁昱到席前坐下:“今日没有太守,老夫称得上你的长辈,无须拘束。”
宁昱才放了心下来,入乡随俗。虽说眼前的是一府首宪,但上了桌,太过拘泥也不是好事。方大人找自己,肯定不是聊家常这么简单。自己如果太不上道,想必他也不自在。
“接着刚才的话题,不必拘束,老夫想听听你的看法。”方大人继续道:“方才老夫说到,这科举犹如战场,但你想未想过为何每年赶考的士子如过江之鲫?”
“想做官,想做那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官。”这个宁昱倒是清楚,古往今来都是如此。
“对,想做官。你又知做官能有什么好处?”
宁昱想了想道:“身居高位,威风八面,富贵无比。”
方溪点头道:“不错!这富贵富贵,虽然富在前贵在后,富未必能显贵,但贵一定能富。你听不懂不要紧,现在你还未入官场,要是有机缘做了官,你便清楚了。”
宁昱适时的拍马溜须道:“大人,从古至今,有为钱为名为身居高位而做官的,也有如大人一样的做官只是一心为民的青天。”
方溪喝了口酒,并不以宁昱的奉承为意,这些阿谀之言他听多了。“喝酒。那你可知,为何贪官污吏不绝。”
宁昱捧着酒杯,又想了一想才道:“因为人性贪婪,索求无度。”
往常那些士子可不是如此回答的,方溪侧着头,似乎有些感兴趣:“哦?你且说来听上一听。”
宁昱把杯中酒喝完,方管家立马斟上,非常见机。宁昱转头道了声谢,其实这是他在前世便养成的习惯,却让方管家感动不已。
便宜岳父的手脚真快,立马就把醉仙烧上到自家酒楼了……这方大人无头无脑的问这些问题,非常刁钻,昨日又非要命题让我对诗,今日见他为人倒是不古板……话题引到这里,看来是个老愤青,那我少不得要忽悠你几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