晏拾生下意识接住,握在手里愣愣地瞧着。
殷红似血的色泽,绣着瑰丽的海棠花,扑鼻而来便是蜜糖般甜腻的西府海棠花香。这样的味道,完全足以冲淡他身上的煞气。
这香囊他见过几回,覃自惜穿红衣时,便时常戴在腰间。
她也算是万种风情,实非良人。总有着两面性,笑语嫣然天真烂漫的时候,便是清艳恣意的海棠花。若是长袖善舞左右逢源的时候,便是迷离糜丽的罂粟花。
他自诩冷眼旁观世态炎凉,冷暖自知。多年以来看遍世间百态,少有他看不透的人或者妖。
但是她,总是那么一个命数中的意外。她在意料之中,却往往出乎意料之外。
有时候他觉得她实在是清澈透彻的一个人,天真烂漫,不谙世事,一眼就能望到底,心思与喜怒哀乐一览无余。
可是有的时候却深不可测,纯粹的眼睛里总有历经沧桑的淡漠与薄凉。明明是那么干净,却仿佛笼罩了一层清愁似的雾气腾腾。看不穿,看不清,读不透,读不懂。
什么动物最适合她了呢?大抵便是猫了吧。因为也只有这种动物,保持冷漠,适度撒娇。它有它的天真烂漫,单纯可爱,也有它的薄凉冷漠,放荡不羁爱自由。
晏拾生还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覃自惜在那边尽心竭力地扮演一个智障儿童,满脸天真无邪,崇拜地眨巴着星星眼:“哇!哥哥你好厉害哦,知道那么多?”
“捉妖师四海为家,浪迹天涯那么久,若是连出发去目的地之前连路线都没有计划好,那就不配做捉妖师了。所以,不过基本守则罢了。”覃空青摇了摇头,含笑摸了摸她的脑袋。
他拿起小树枝在泥土里比划,画着大致的路线图,却陡然一顿,侧脸问道:“什么那么香?”
覃自惜笑眯眯地俯下身,乌黑的长发落在肩膀一侧,甜蜜的海棠花香就清幽地飘散开来,萦绕在鼻尖。
“我的西府海棠花香,好闻吗?”她眉眼弯弯,眉心一点嫣红的朱砂,迎着曦光的清晖,眉眼精致如画,缠着独属于自己清灵的妖娆。
覃空青无可奈何地纵容一笑而过,点了点她额间的那一点朱砂,“顽皮。”
尽管他力道轻柔,覃自惜还是配合地捂住额头,哎呦一声,吐了吐舌头。
晏殊却皱了皱眉,但还是好涵养地没有说话,而是专心致志地听覃空青讲述路线图。
覃空青讲完了路线图,就拉着不情不愿的覃自惜学画符。
“画符这件事情不急,你且先学着用,保命最为重要了。”覃空青扯下她腰间佩戴着的香囊,把掌心里整整齐齐一叠符,都塞了进去,再给她系好。
那香囊正是覃空青先前送她的那一个,含着忘忧萱草的气息,清爽好闻。
“哦!”覃自惜原地转了个圈,腰间佩戴的素色香囊随着妙曼的身姿飘荡,绑着脑后两侧一小缕头发的鸦青色云纹发带,也映着水绿色的裙摆,自成一派生机盎然。
晏殊本意不想去看她,但她鲜嫩得晃眼,娇艳欲滴的海棠花一般,春风十里云雨般的清灵。
晏殊没由来一阵烦躁,干脆眼不见为净,撇过头不去看。只可惜事与愿违,声音还是一股脑的钻进她的耳朵。
“来,尚香,我给你示范一遍。”
“好的!”
“尚香,不是这般的。你呀,天资聪颖却又这般好玩,怎么成得了气候?”
“我又不去做巾帼英雄,不过学两招自保防身罢了。有哥哥在身边,我还怕什么呢?”
“你这丫头,我若是不在呢?”
“那哥哥不离开我不就好了吗?”
“傻丫头,我会护着你,但总是要学点的。”
晏殊大为火光,但侧头一看乖乖巧巧跟在身侧的晏拾生,心里不由得柔软起来,“拾生,你幼时也是这般的,可还记得?”
“记得的,那时我吵闹让阿姊教我符箓。阿姊问我何为?我却是回了一句,好用通讯符与阿姊聊天。”晏拾生没想到晏殊竟然会想起有关于他的往事。
晏殊笑了笑,浅淡的笑意漾开在眼底,“是啊,还记得我那时被你气的半死。你呀,少让我操点心便好了。”
另一头的覃空青开始自我怀疑,他居然有教不好的学生?
覃自惜本身就是要扮演学不会的智障,长时间下来便也开始懈怠,有点心不在焉,只知道敷衍了事地迎合两句。
闲来无事,她频频朝着晏殊和晏拾生二人投去目光,万分好奇二人在做些什么。
覃空青长期以往,总算是觉察些不对劲了。
在他心目中,妹妹是极其伶俐一个人,天赋异禀,怎么可能如此简单的术法都学不会呢?
再仔细看看,覃自惜可不是身在曹营心在汉嘛?瞅瞅这热切的小眼神,都快要把晏拾生烧出个洞来了。
对于自己的终身大事一无所知,面对自己的感情极其迟钝,常常力不从心的直男系暖男覃空青,发挥了自己仅存的那么一丁点儿情商,恍然大悟。
覃空青醍醐灌顶地拍了拍手,“尚香,你莫不是装的吧?”
神游天外的覃自惜被吓得一哆嗦,被发现了?不应该呀!
“放心,哥哥明白,交给哥哥了。”覃空青鼓励地拍了拍茫然无措的覃自惜肩膀,给予她一个鼓舞的眼神。
覃自惜僵直在原地,眨巴眨巴眼睛,尚且没有反应过来是怎么一回事。
“你是想要拾生来教你吧?”覃空青自认为洞察了真相,怜爱地揉了揉她的脑袋,“哥哥知道你是不想伤哥哥的心,才瞒着哥哥不说想让他教你。”
“不,不是的……”覃自惜连连摆手。
然而覃空青认定了这码事儿,投给她一个理解的眼神,便不容置喙地朝晏拾生喊道:“拾生,你过来一下!”
呆若木鸡的覃自惜当场石化,在风中凌乱。
不!!!我是真的没有想让他教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然而一切都已经为时已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