做完手术，差不多五点了。
江涛的电话来了，问路曼需不需要去接她。
如果是做手术之前，特别是在听到那个十五号病友惨痛的声音时，路曼觉得有个人陪着真好，现在自己都已经熬过来了，就不需要了。
路曼一个人坐公交车回家，还好没赶上晚高峰，车里不至于人挤人。
下了公交车，路曼到超市买了些主食，回家再炒俩菜就行了。
进了家，关上门。
门上的挂历提醒她，已经快六月了。
最近这段时间，路曼一直在喊脖子疼，颈椎病困扰得她一夜一夜睡不好觉，江涛建议她去做做按摩。
公司楼下就有一家按摩院，门面不大，据说是祖传的老手艺，赵老师时常光顾，她的评价很高，就推荐路曼去试试。
按摩小师傅个子不高，圆胖的脸，戴着近视小眼镜，一副很斯文的模样，看起来也就二十出头。
路曼告诉他是赵老师推荐来的，小师傅说他跟赵老师很熟。
老顾客推荐来了新顾客，小师傅自然喜上眉梢。
小师傅看着挺斯文，不过手劲真不小，捏了几下，路曼就觉得舒畅些了。从他的手法力道上看，老手艺的传闻应该不假。
聊了几句客套话，路曼得知师傅姓李，河南人，二十八岁了，不过他长得面嫩，完全不像二十八的，只像个二十一二的。
小李师傅介绍说，他师从爷爷，手艺确是家里传下来的，他家在老家那边也小有名气，家里人在当地开了两间按摩馆。
“那你怎么不在家待着？大老远跑这儿来？”路曼问。
李师傅给路曼揉着脖子，笑笑说：“这边挣钱多啊。”
路曼一笑，小李师傅说的是大实话，大家在这座城里吃苦受累，为的就是淘金。
“能冒昧地问一下吗？你结婚了吗？”路曼问。
小李师傅笑笑，“结了，我都二十八了，结了好几年了。”
小李师傅告诉了路曼属相，路曼算了算，他说的二十八其实是虚岁，二十七周岁，结婚都好几年了？结的真早。
“有孩子了吗？”
“有了，老二今年两岁了。”
老二？二十七，已经有老二了？
“一儿一女吗？”路曼问。
“对，姐，老大是闺女，老二是儿子。”
“真好。”一儿一女，这是路曼最羡慕的。
“姐，你家孩子几岁了？”小李师傅顺嘴一问。
“我呀。”路曼真不想提这事，可聊天聊到这儿了，只得说：“我，还没有孩子呢。”
“哦。”小李师傅倒不避讳，问：“姐你属什么的？”
路曼一笑，他倒聪明，不直接问我岁数，只询问属相。
“我三十五了。”路曼直接告诉他。
小李师傅“哦”了一个字。
接下来，小李师傅的手法，让路曼见识到了他的专业水准。
小李师傅把住路曼的脖子左右开工，脖子里骨头咔咔作响。路曼疼得直咧嘴。
“行了。”小李师傅说：“姐你这颈椎劳损得挺厉害。肯定有好几年了吧？”
路曼摸摸生疼的脖子，“是啊，五六年了。一直也不好，看过好几个专家了，没用。”
“劳损这东西，一般不易治愈。慢慢来吧，自己平时也多活动活动，别老用电脑。行了，趴到按摩床上吧。”
路曼站起来，直了直腰，趴到床上，全身放松。
颈肌劳损，唉。
在大医院的专家看来，无需动手术的都不算什么大病，专家告诉路曼以后用电脑的时候，把电脑放高点儿，没事儿多抬头少低头，游游泳什么的。
可这么多年，最多也只是缓解，从未治愈。
小李师傅坐在床边的椅子上，继续按摩。
“李师傅，你这手真有劲儿。”路曼说。
“呵，也是练出来的，从十几岁就跟着我爷爷学按摩。”
路曼问：“哎，你媳妇孩子不在这边吗？”
“他们在老家呢。”
“那你不想他们啊？”
“想啊，老大现在上学呢，等放了假他们就过来了。”
老大都上学了，那就是最少六岁了。人家二十就生孩子了。
“真羡慕你啊，这么年轻就有两个孩子了。”
“我们农村生孩子早，不像城里，都晚。”
这话显然是拿来安慰路曼的。
“姐，我们那边有一传说。”
“传说？关于什么的传说？”
小李师傅笑笑，“关于怎么能生儿子的传说。”
路曼好奇，“哦？怎么说？”
“说是在床底下放一把斧子，斧刃朝下立在地上，就能生儿子。”小李师傅说完自己笑了。
路曼趴在按摩床上，虽看不见小李的表情，但听声音知道他在笑，便问：“你笑什么？你也不信吧？”
这小李，估计就是投顾客所好，编故事讲来听听而已。
“姐，但这传说传了很久，村里的人都挺信的。”
“那你笑什么？你试过吗？”
“我还真试过，老二就是那么来的。”小李笑说。
“真的？”路曼有些信了。
“真的，我们农村人，老人都盼孙子，我们头胎生了个闺女，家里人不满意，一直催我们生男孩。”小李师傅说：“后来听人说了这个办法，就试了试。后来还真生了个男孩。”
小李说完笑出声来了。
“真有这么灵？”路曼总觉得小李还是在开玩笑。
“真的，姐。村里好多人都试过这法子。挺灵的。”
挺灵的？
前段时间听说送子观音挺灵的，现在这斧子也挺灵的。
这世上民间助孕生子的法子无数，难道要一一试过吗？
缘分？既然能听说这消息，说明跟这法子有缘？
路曼瞎想了一会儿，又想到另一个很实际的问题，“斧子？城里现在谁还用斧子啊？”
“姐啊。”小李笑，“你怎么那么实诚呢？你还真弄一把劈柴的斧子啊？”
“怎么？”路曼奇怪，斧子可不就是用来劈柴的吗？“哦，对，还有就是消防员用的了吧？”
小李呵呵一乐，“姐，你真会开玩笑。”
路曼没开玩笑，她挺认真的，她能想到的就这两种了。
“你就从卖小孩玩具的地方，买个玩具的就行了。没人说要用金属大斧子。”
路曼尴尬，自己太当真了。
“姐，你回去可以试试。”小李笑说。
小李的笑让路曼总觉得他是在逗她玩。
传说，这只是个传说，可能只是小李的某个乡亲没事说来哄人乐的，自己就当听个故事罢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