混沌听当没听,迈出一步,刃气直逼向眼前人,右手血未止住顺着刀柄滴落地面。双手持刀,举起往后拉开架势,势必要与他一战。
“若与君搏死能换义弟性命,吾,甘愿赴死。”
“你的身体有部分是人类魂魄组成的,根本无法支撑雨歇渴血。已有定数的事,吾希望你不再白白浪费力气。”
帝江摇头,甩手举袖掩面,换下一副面谱,黑面粉妆,眉尾上扬,不怒自威。
与此同时手中长杆杵地,敲出层层气浪,敲得地面发震,似唤醒地底巨物即将破土而出。翠竹被气浪裹上,缩成二尺六寸长的象牙笏,双手执起举与胸前,双眼仍未开孔,看不见眼睛。
“不过吾不拦你,谅你身子不如往前,吾让你一步,能击中吾三下,吾就帮你。”
一声若有若无的水官解厄,连带帝江身形一虚,当场炸成一朵水花,清水四溅开来,即刻化作细碎水珠连成一片灰茫茫的水雾。
混沌双眸暗沉,双掌在刀柄上摩挲。一对瞳仁在暗沉的云雾中发亮,观察着他可能现身的位置。
瞥见身旁有虚影掠过,提刀劈砍。刀是好刀,破风声响如雷劈,将眼前的影子劈成两半,成了散落的水珠。没来得及反应,身后已经有了动静。
突地翻转手腕举起左手,在刹那间拍下柄首,银亮的刀窜出去,将腹部刺穿,连带着从后头出现的水官一同刺中。
两股血液顺着刀刃交汇,向下流淌,逐渐混杂成一股黑血。邪刀饮血愈狂,刀身愈寒,混沌大惊,忙将其抽出,连带一滩黑血自缺口中里涌出。
受伤不会死,破碎也不会死,魂魄承受不住压力灰飞烟灭,才会死。这就是异兽和灵兽的区别。
失去重心的混沌终于跌倒在地,腹部伤口开始逐渐愈合,但还是免不了排山倒海而来的疼痛感。他抬头费力地咳出一口血痰,捂住被血打湿的半衫从地上狼狈爬起,却又踩到左半边过长的袖子,险些再摔一跤。
帝江不慎吃了一记,索性刀插不深,水官面具随之脱离,露出那张横着红绫的脸,一愣随即挥袖挡脸,再放下时已是地官面谱。
外头饕餮顿感风声弱下去些,嘶吼着要站起来,抄起肆天当做拐杖,头顶着风屏,要将自己身子挪进去。混沌见状不妙,拖着左手假肢,调整姿势准备再来一记,速战速决。帝江看着满地黑血,却早已消了战意。
“收手吧,你会丧命的。”
耳边是风声呼啸,夹带水雾湿润腐蚀伤口妨碍愈合。混沌猛咳几声,抬头看见帝江双唇一张一合,却听不清说的什么。
圈外饕餮身上突地一轻,还没反应过来是怎么回事,强撑着的身子一瞬间没了压力,往前踉跄几步,发觉方才阴暗昏黄的云雾已散尽,又是晴空万里,大好风景。
“不打了,起来吧,吾不帮。”
“你倒是很少见得出来。怎么?这次换了件衣服,舍得出来溜达了?”
计无端走着路上还不忘逗腾蛇,打量起他双手那一套看着就扎人的指套。指尖锋刃还闪着寒光,只稍一握合,关节处便立起发亮的刃边,寻思着若一掌扎人身子里,不死也得半残。
“待久了,出来看看,最近接到上头通告,刑天失踪了。天兵一大批一大批的来搜查,把整个桃源闹得沸沸扬扬。”腾蛇一双眼狭长,经胭脂一抹显得更好看些,带着淡淡的粉。叫人以为是似玉的皮肤里透出来的。抬眼一瞥要高出一点的狰,“汝,同陆吾交好?”
“算是吧,他得守着昆仑山,西王母有三青鸟在外头捎东西回去,我看他孤零零的,就顺路给他带土特产回去……话说不是最近要和西方的那些家伙架通道么?会不会跟刑天失踪有关?”
腾蛇摇摇头,示意他不要再讨论刑天的事。顿感杀气自上头压下,地面一个黑影现出,一把推出了狰。
两人刚躲开一刻,方才位置砸下一黑影,砸得身遭尘土扬起,狰够呛从一片尘灰中看出什么,那人当脸扑来,吓得他一跃,后翻跳到腾蛇身旁。抽刀准备自卫。
“是什么东西?”
“是你的黄泉引路人。”
腾蛇冷不丁冒出一句,五指合并,趁狰没反应过来,从后头直接刺进人身子里,锋利的刃片割断阻碍的地方,在他的身子里随意抓住一个什么,或许是肠子,还是胃。将它拉扯出来。腕甲上都是血水,不间断地往地上流。直到他把那一段内脏拿出来,还有些滴滴答答地往下掉。在地上砸出了一个小血坑。狰哪里受得住这个,被捣得一口血从嘴里涌出,直接跪倒在地上,金刀哐当声从手中脱落掉下。那一刻他的感官被放大,撕心裂肺都不足以表达此刻五脏六腑被搅乱的滋味,风沙尽数灌进身子,仿佛要把他填充起来刮走。额头上冷汗淌下,和唇角血液混为一体。颤栗着抬头想再看一眼他们。
腾蛇,以及另外一张面孔。穿着一身墨色渐层外袍,打扮得似乎是外界人。就连瞳仁都是人类模样。
紧接着眼前一黑,中断了意识。
腾蛇没有过多的表情,蹲下简单处理了狰,套好麻袋扎好口子,嫌重一脚踢给了面前的人。手上血与赤色指套相差无几,即便干了也看不出来。
“承诺我的,别忘了你体内的蛊毒。”
四面八方涌出片漆黑的虫堆,似浪潮般将地上的狰卷走。
腾蛇动了动嘴皮子没说什么,眼看着后头再来一人。此人白发及肩,双瞳皆为泛光的白瞳,看不见瞳仁,偏要再着一身白底红纹长袍,内搭红裳,红纹似烈焰火舌随摆动在袍子上窜动,腰间佩猩红血玉石随身而动,脸戴青铜带铁环面具遮挡住上半张脸。负手前来,踏白底红纹,宛如云人携火,相比前人显然要高一个层次。
岐寻路,号温王,据腾蛇所知,本是预选成神的凡人,不知为何迟迟不愿离开人间,天庭只能作罢。
“阅尽天下千苦卷,不化菩提渡世人。”
“圣者,你这次带吾出来,又是要做什么?”
一双眼眸里透出一条白光,面具眼角两旁的花纹似凤尾要随风摆起,又被压下去。他半睁着眼看面前两人,神情更像是没有睡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