头顶枝叶遮天，透不进一丝光亮，摩祉在指间勾出一道细微的冥火照亮了四周，然后仔细审视倒地的三个女鬼。
孟肆儿在旁就着冥火的光焰也将女鬼们的面庞看个清楚，她早已将黄泉失踪的那数十个女鬼都牢记在心，当下肯定道：“没错，这三个是在那失踪名单之上的，而且还是最美艳的三个。”
摩祉没有回话，只是将手掌逐一覆在女鬼的额头上，探了探之后，说道：“他们的确拥有了实体，但也仅仅只是有了实体，却不是活人。”
“不是活人？”孟肆儿一愣，旋即问道，“这是何说法？”
摩祉掐灭了指上的冥火，拍了拍手起身说道：“黑山老妖应当是用了诡术将她们的鬼魂依附在死人的身上，所以即便他们用了实体可以走动拥有意识，但本身却没有喘息与心跳，就像是个活死人一般。”
孟肆儿了然地点点头，她有些心疼地看着瘫软在地上的三个女鬼，问道：“既然是依附在死人身上，那是否可以让她们离开那几具尸体？”
摩祉叹了口气，轻声道：“虽说我能够让她们的灵体剥离出来，但却会对她们的灵体造成一定的损伤，你还记得流影灵魂失踪那次吗？除非自愿，否则灵体定然受创，但他们现在却被以诡术定在了身体当中，本身早已无法脱离，否则也不可能被黑山老妖所控制。”
“那难道就让她们这样不死不活地存在着吗？”孟肆儿心里一紧，话语间带了一丝哀恸。
这是她黄泉上的孤鬼，是她失了职没有好好看顾这些女鬼，若是她们就此无法再入轮回而浑浑噩噩地存活着，她心中难安。
“为今之计也只能由我来剥离她们的灵魂，但我也不敢保证能让她们安然无虞，她们三人与这身体所依附的日子不算少，或多或少已与身体所融合，我无法预估强行剥离的后果。”摩祉蹙眉为难道。
“若是带回阴间呢？可否多点可能？”孟肆儿问道。
“肆儿，她们现在是凡人实体，根本无法进入阴间，若是要剥离，也只能在此处。”摩祉道。
该怎么办？真让摩祉动手剥离她们的灵魂吗？真的要让她们去承担这种未知的风险吗？
孟肆儿蹲在三个女子的身旁，伸手将她们发梢所沾上的枯叶缓缓拈去，看着那三张如花之颜，抬头对摩祉说道：“虽是鬼，但她们也该有自己的主意，倒不如唤醒了她们，让她们自己做主如何？”
“即便她们选择如此活着，你也会随之任之吗？”摩祉问道。
“或许，一切自有命数，且看她们是否愿意如此活着吧。”孟肆儿敛眉无奈地说道。
摩祉轻叹了一口气，掌心凝出一道灵光化作三道白烟钻入三个女子的口中，随后，倒地的女鬼们悠悠转醒，眼神迷茫地看着四周，浑然不觉发生了何事。
“你们……是谁？”疑问自其中一个女子口子道出，孟肆儿认得她，她就是那数十个女鬼中最美的一个，名作聂小倩。
“你们放心，我们是阴间的人，是来救你们的。”孟肆儿放软了语气，柔声回道。
聂小倩揉了揉额角，转头打量了四周之后，眉目间凝出一丝欣喜：“来救我们的？……这里不是山洞，我们被救出来了？！太好了！”
其余两个女鬼也是欣喜异常，相互投以拥抱来庆贺这突如其来的自由。
“你是聂小倩吧？”眼看着他们三人喜不自胜的模样，孟肆儿却不见笑容，“其实，现在还未算完全将你们救出来，还有一事需要征得你们自己的同意，我……我们无法作主。”
重获自由的喜悦被孟肆儿凝重的语气冲淡了稍许，聂小倩看着孟肆儿和摩祉不见丝毫笑意的面孔，不解问道：“怎了……为什么说不是完全救出来？”
事实虽残酷，但终究是事实，孟肆儿不打算隐瞒，深吸口气后，将她们三人与身体之间的牵绊一一说明，待到一切讲清之后，原本的欢喜早已消散，三人似是被阴霾所笼罩，神情萎靡不振。
“姑娘，真的……真的只有这一个法子才能解救我们的灵魂吗？”聂小倩稳住心神，幽幽问道，而另两个女子早已哭得不能自已，叹着自己的命运多舛。
“当然，若是不想冒险，便只能以这幅活死人的身子活着，这都是由着你们自己决定。”孟肆儿缓缓回道，“虽然先生大可自作主张直接剥了你们的魂，但我们还是想让你们自个儿给自己的往后做个主，省得日后生了悔意。”
一个女鬼忍下了眼泪，哽咽着说道：“谁愿意拿这样的身子活着？与其天天如个活死人一般，不如痛快一下，先生也说了，若是拿捏得当，灵魂受损的程度必然会小。这辈子什么都遭过了，早入轮回也了了心事。”
与她抱作一团的另一个女鬼也点头算作应和。
倒是聂小倩，美眸微敛瞧不出心中所想，孟肆儿转头问她道：“你呢？如何想的？”
“我？”聂小倩深吸一口气，抬头看着孟肆儿道，“奴家多谢二位的救命之恩，现下奴家却不愿这般入轮回，奴家还有心愿未了。”
孟肆儿错愕地看着聂小倩，不知她心中是何想法，疑道：“心愿？你现下都成了这副模样，还能有比保住自己更重要的事？”
聂小倩镇定情绪，灿然一笑，道：“奴家虽已身死，却有幸遇得宁郎，只愿此生陪伴左右，了却相思。”
宁郎？
孟肆儿蹙紧眉头看了眼摩祉，见他并未有何说法，继续问向聂小倩道：“你可知你现在虽是实体却是活死人一个，真愿以这样的身子去见你那宁郎？”
“姑娘，奴家早先与宁郎两情两悦，他知奴家身世坎坷，也不曾对奴家是个孤鬼而畏惧厌恶，我们二人早已山盟海誓，只是不想会被送到黑山老妖处，如今奴家得此机缘有了实体，这便是天意于我。”聂小倩坚定地说道，脸上不见一丝犹豫。
“这……”孟肆儿听闻不敢妄下决定，对摩祉说道，“摩祉，你看如何？这事儿该你做主，我实在无法。”
摩祉早已非昨日，他已知情爱，也能体会到一往情深深几许，略一沉思后，说道：“既然如此，我可以让你去陪你的宁郎，但作为交换条件，待你心甘情愿入轮回之时，下一世便不能如她们二人一般得福寿之命，你可愿意？”
聂小倩大喜，就地跪倒给摩祉和孟肆儿磕了几个响头，感恩道：“多谢二位成全！”
摩祉轻笑一声，伸手在聂小倩的眉心处一点，只见她的眉心处悄然多了个朱砂红点，殷红如血。
“我虽不能赐你生，但能保你如常人一般老死，好好过你的日子，等赎了你的情债便回来阴间吧。”摩祉看着聂小倩淡然说道，然后再伸手向另两个女子虚空一抓，就见两个缥缈虚无的身影从她们身上剥离开来，转瞬便被摩祉窝在了手心。
“肆儿，回去吧。”没有再说任何，摩祉睨了依旧跪地的聂小倩一眼，对身旁的孟肆儿轻声道。
“她呢？”孟肆儿担忧地指了指聂小倩，问道。
“她自有她的去处，一切都是天命。”摩祉轻摇了下头，说罢便拉着孟肆儿消失在了原地。
而聂小倩在他们离去之后方抬头起身，她稳下心神，以坚毅的目光看着她即将要去的东方，一抹温柔的笑意浮上脸颊。
这便是天意吧……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