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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人甩出去一个张口儿的疑问,预想两个女生会主动回答他们舞会的恢复日期,并就其遥远性进行同病相怜的抱怨和讨论。同是天涯沦落人,相逢何必曾相识?但两个女生仍未搭腔,而是往旁边挪了两步,去看别的告示。
于涛、杨云峰只能讪讪地继续反复阅读那不到三行的告示,深入体会、用心揣摩其微言大义。单从字面上理解本学期应该是没有舞会了,但也没明确这样写,于是二人展开内部讨论,并故意制造分歧和争议。于涛说各系、各年级考试结束的日期都不一样,考完试的同学急需放松,那时应该恢复舞会。杨云峰反驳说考完试都急着回家,谁还跳舞?于涛说就大一新生才那么着急回家,而且有些人要等看到最后一科分数出来后才能安心走,否则一假期都过不好——到底准不准备补考?还有一些本地的、假期勤工俭学的、复习考研的都在校逗留。杨云峰说那些都不是跳舞的料。于涛又说咱们天大每个下半学年的期末都要特地举办舞会,有送别毕业生的意思,当然毕业生也急于抓住青春的尾巴。杨云峰说可惜现在是上半学年,而且南开和天大的规矩也未必一样。
于涛觉得已是水到渠成,当即把握住时机,转身彬彬有礼地问那两个女生:“二位同学,打扰一下,请问你们南开期末考试之后还有舞会吗?”
“我们不是南开的,”一个女生笑答,竟是纯正地道的天津口音,“我们是天津技校的!”
技校?南开舞会的辐射力果然很强!
“妓校?我有个老乡在技院,跟你们对口吧?我说的是技术经济学院。”杨云峰实在按捺不住展示幽默的冲动,一上来就调侃——他对女生总是这样自来熟,有时能很快打破僵局,有时却导致陷入僵局,因对方性格而异。他此时倒真向往中国能开设职业妓校,实习和就业都不会成问题的。
两个女生却并未理会他的幽默,认真地解答道:“人家那是本科,我们这只是中专,差远了!”
于涛也想展示幽默:“人家毕业就是名妓,你们还只是雏妓。”当然没敢,心中暗笑刚才己方枉费的一番表演功夫,自己倒还好,那三位则拼命往高了拔,硬充长颈鹿,想够着南开的树叶,不成想对方是土豆、地瓜,怎么样?弯不下来了吧?人家可不稀罕你们那份儿穷酸!女子无才便是德,她们可食用的部分是姿色,不该本末倒置,舍根逐梢。于涛问道:“你们也是来跳舞的吧?”
“对呀,白跑一趟!”女生答道。
“以前常来吗?”杨云峰挤着问。
“也不常来,也就一两个星期来一次吧。”
这已经不算少了!她们虽没考上大学,却抑制不住对知识的向往,对知识殿堂的向往,对知识男性的向往。于涛又问:“你们学校不办舞会吗?”
“不办,没有这么大的空地儿。”
“不是有食堂么?”杨云峰说。
“食堂还得用来吃饭呢!在那里跳舞也不对味儿呀!”一个女生嗤笑道。
“那也不是精神生活的地儿呀!”另一个女生也附和,语气和目光都很俯视杨云峰。
杨云峰真想对她们阐述,古人从来都是把饮食男女放在一块儿的,食与色都不属于精神领域,都是肉体问题。但自知这些理论对她们来说太艰深,便深入浅出地只说结果:“我们天大的舞会就是在食堂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