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12小堂舅与大堂舅一样也主营电视和音响,二人根据战略布局各据一隅,生意日渐红火,规模也逐步扩大。
王宇恒听到这里不禁喟叹,真是门里出身自带三分,龙生龙凤生凤,老鼠的儿子会打洞,四姥爷这一枝天生就是做买卖的料。想自己的亲二舅从回城就开始摆摊卖花生米,步入商海可能比谁都早,这些年辛苦打拼,历经卖菜、卖豆腐、卖水果,如今又回头卖花生米,唯一原因是花生米好保存!关键是卖花生米也并未做大做强,还是在街头摆摊。
王宇恒把心中感叹说出来,只是没说‘老鼠的儿子会打洞’这半句。堂姨马上接道:“你二舅当年学习多好啊!品学兼优的高材生!你家人学习都好,尤其是作文写得好。我上学时最愁的就是作文了,那玩意儿咋写啊?我们这边就你大舅学习还勉强,但也没考上大学,你小舅根本就没上过几年学。”
从两家的境遇对比自然可以得出读书无用论,王宇恒为此深感苦闷。古代科举仅凭一篇文章就可以入仕登殿,平步青云,文人当政更导致重文轻商,文人握着笔杆子,又有“万般皆下品,惟有读书高”的迂腐观念传承下来;而在二十年前的文化革命中,酷爱读书的领袖却也力推读书无用论,除了愚民的考量外是否另有深意?是否社会越不规范越有空子可钻,那些头脑里没有条条框框的原始人越有用武之地,而那些循规蹈矩、知法守礼的读书人却只适合在严密成熟正规的环境里生存?读书是否抑制了人的天然想象力和开拓的勇气?所以才叫死读书、读死书,最后导致读书死?但想象是记忆的爆发,创造是已有材料的重组,不学习哪来的原始积累?创造类人才该学什么,执行类人才该学什么,搞人的该怎么学,搞物的又该怎么学,只能因材施教。
长篇连载《逝者如斯》
文人求名,商人求利,文人大多清苦,现世过得不如商人,但后世能记住大量文人,记住的商人却寥寥无几,吕不韦、沈万三是因为参政才被载入史册,还要靠文人把他们写得精彩。王宇恒以前对纯粹的商人也有些鄙视,倒不是因为无商不奸,而是因为商业并不直接创造价值,只是间接刺激创造,科工贸一体化的除外。商业行为多是零和游戏,生意竞争你赢了对手就输了,买卖谈价你赚了顾客就赔了。商业必不可少,但具体某个商人却难称伟大——直接开发产品的除外,因为这些人首先是发明家,比如爱迪生。
王宇恒不知自己属于哪一类人,他从小就按父母给他规划好的路线走,从未自己选择过,他也没有自主选择的愿望。未来的轮廓现已基本勾勒成形,他只管按部就班地埋头迈腿。而且他反应迟缓,接受新事物慢,不是那种嗅觉敏锐、见缝就钻的行动型人才就适合泡在那锅温水里;但他也有想象力,也渴望跳到锅外试试身手,也向往那种海阔凭鱼跃、天高任鸟飞、池深任蛙闯的自由状态。
四姥爷另一件耿耿于怀的事就是没能得个孙子传宗接代,因为两个堂舅生的都是女孩,堂姨生的是一儿一女,但外孙子毕竟有个外字,他的香火就算断了。虽然观念陈腐,但也有其科学道理,毕竟只有Y染色体是永远一脉相承的,计划生育使国家失传了一大批Y染色体,也算是灭绝了一些家族。四姥爷提到此处,又现出对当年没逃往台湾的痛悔,人生两大要旨,生存和繁衍,他留下来全没搞好,唯一欣慰的是两个儿子混得还算凑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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而后四姥爷又提到解放时被没收的丹东老家的房产,说八十年代初他想去丹东向政府索要,但儿女担心将来政策有变,不让他去;现在政策风险应该没了,自己也老了、病了,儿女都忙,经济上也翻身了,不想再跑那么远折腾了。而且自己是最先离开丹东老家的,正值战乱,手续都没带全,谁能想到还有今天。只有三姥爷那一枝儿守住了那点儿产业,你三姥爷最精明最会算计了,他是成也精明,败也精明,最后算计到了监狱里。
但四姥爷又对王宇恒说,你们家那边应该去丹东要房产,离得近,那些姨舅们日子还困难。政府拿这几十年的房屋修缮费来卡你们,你们一次交九十六间房子的修缮费拿不出来,一间两间的总能凑出来吧?先把这一两间赎回,卖掉后又够赎回十间八间的,再卖掉这十间八间,剩下的基本就都回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