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你何时知道他死了?”我划着桨,在荼白的云海上行驶着。
冼越皱着的手摸了摸怀中的瓷罐,神情苍凉:“是陛下在驾崩前说的,看守他的侍卫伴他十年不忍心,将他的尸骨埋在深山之中,后来我去看了他。他的坟上长满了草,不像个坟堆,像个小山丘。”
我将桨放下,去船仓里拿出一壶茶,为她倒上。
“那时候他死了多少年?”
“已有二十载。”
十载生不相见,二十载死后重逢,但却是阴阳相隔。
“我欠他太多了,永远都还不清。如今南葵国泰民安,桃夭大地虽算不上天下大同但我信终有那日。当年在佛前我所祈的愿已经实现了,可是他......我欠他太多,所以我要去玄木,在玄木能够还清我的债。”她神色坚定说道。
我有些纳闷,一屁股坐在凳子上:“你是如何知道去玄木能够还你的债?”
“是月亮石。”冼越掏出一块石头,那石头是月亮形状,正是顾扬送她的月亮石,“当初他送我的,这里还能实现一个愿望。”
她端详着那块石头,仿佛又陷入回忆之中。
那年,得知顾扬死后,冼越来到了当初他送她月亮石的地方。他说他们巫山郡的传说从来不假,若是许愿会实现吧?
她向月亮石许愿,愿用下一世寿命换顾扬下一世喜乐无忧。
旁边的正在浣洗衣物老妇人听了去,她站了起来端详着面前的冼越,笑道:“你若真想实现便去玄木吧,那里有家客栈,专门同人做交易,不管你许什么愿那家客栈都会帮你实现。”
“果真?”冼越惊喜,传闻玄木如同炼狱,去的人都会生不如死,但若是有这样一家客栈便是再好不过了。
那老妇人笑了笑,脸上皮肤虽老,充满了皱纹,但是她五官端正,年轻时应也是个貌美的女子:“当然,我曾经的夫君就去了,他是个英明神武的大将军,为寻故人便去了玄木,算算,应有四十年了。”
从那日起,冼越便一直想着玄木。她当上了太后,太皇太后,处理了南葵数不尽的麻烦事,将南葵治理成一个风调雨顺、固态民安的国家。她的一辈子只有在遇见顾扬时才为自己活过,她这一生操劳疲惫,直到她捧着顾扬坟头的一抔黄土踏上无荼行舟时,才长舒了一口气。
荼白的杂草,是这一方无尽云海中的特色。我听了客人的故事,便同她多说了几句。我以为,我是喜欢沉默的,竟也没想到今日这般话多。
“玄木的那家客栈真有奇迹吗?掌舟人,你可知晓?”她问我。
我摇了摇头:“没去过玄木,若真如你说的一般,那我也去寻寻。”
“你也有所求?”
我点了点头:“当然,找名字。”
她没再说话。直到夜晚,船方才靠岸。我将她搀扶上玄木的土地,只见她点头笑意向我致谢,转身便朝着玄木大地走去。
我瞧着她越走越远,忽而,她的身形慢慢变化,有些熟悉,哦,对了,像她的孙女,那个叫阿黎的小姑娘。她是我见过最好看的女子,原来,冼越年轻时那样美。
我将又要去桃夭的岸边守着。行舟在云海中漂游,我躺在甲板上,望着璀璨的星空,在这一片光亮的云海之间,慢慢漂浮。
明天来的是谁,我不知道。或许有一天,等不再有渡船的人了,我便可以休息休息,看看客人们口中的桃夭与玄木,去寻我的名字。
(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