闫老夫妇家在湘省与川蜀的交汇地黑龙潭。火车过黑龙潭时,早在半小时之前,附近的村民发现山上滑坡滚落了大片巨石,便早早报备了铁路值班室。闫老夫妇就是最早发现山体滑坡并提前报备的一批村民。
可半小时时间依旧没能挽回火车事故,附近村民发现火车侧翻后便立即帮忙救人。受伤的乘客都陆陆续续送到了附近村民家中休养。
闫老夫妇已逾六十,佝偻着脊背为救人忙上忙下。
“两位喝口水。”闫婆婆为钟灵师徒端来两碗水,“二位先休息下,这位受伤的同志幸好止住了血,我家里还有些药,等下就给他换上。”
钟灵起身接过水,看着闫老夫妇吃力忙活的样子很不好意思。“婆婆不必忙了,我给他上药就好。真是麻烦您老人家了。”
闫婆婆笑笑,“那我去烧饭,下午一起吃晚饭。”又对忙活的闫老说,“你去黑龙潭把儿子叫回来,叫他去镇上弄点肉,家里有客人。”
闫老夫妇家境贫寒,房子是间破落的木屋。屋内堆满了各种杂具,可想而知日子过得十分艰难。
“不必,我们一贯清苦,吃不惯肉食。”常衡出言拒绝。闫老颇为为难,佝偻着咳嗽说,“你们吃不惯肉食,这病人养伤总得吃吧。”闫老如此说,钟灵师徒只好收下老夫妇的好意。
不一会儿,门外进来一个黝黑的汉子,一进门便紧盯着钟灵师徒二人打量。“爹妈,怎么了?家里来什么客人了?”
“铁路那边火车翻了你知道不?他们是车上的乘客,受伤了来家里歇歇。”闫老说道。
黝黑的汉子看向床上躺着的受伤者,“嗯。”闫龙轻轻一点头,转身出门去镇上买肉了。
“你们别见怪,我们这边都是这样,一般不让陌生人进山。但我们这的人都热心肠,你们可以放宽心。”闫老解释说道,他显然身体很差,面色黑黄,嘴唇干裂出血丝,说几句话就会剧烈地咳嗽。
傍晚闫家三口与钟灵师徒一起吃饭,受伤者仍在昏迷之中。吃过饭闫龙就急匆匆地要出门,被闫老拦下。父子二人出了门避开众人说话。
“今晚还要去?”闫老问。
“把这最后一趟拖完,就可以休息好一阵子了。”闫龙着急地说,“爹,你别拦我,就最后一趟了,放心,不会让人发现的。”闫龙急匆匆出门,拦都拦不住。
闫老咳嗽了一阵,坐在门槛上点燃了烟枪,深吸一口后仿佛嗓子舒服很多。
夜已深,黑龙潭内满山寂静。只听见天边传来一声轰响,紧接着窸窸窣窣的雷声纷沓而来。
钟灵自打坐中睁开眼,房屋随着雷声一阵颤动,屋内“叮铃咣当”摔下一堆物件,连小胖也从梦中惊醒,钻进了钟灵的怀抱。
雷声自剧震后戛然而止,钟灵这才反应过来,“刚刚地震了?”
常衡冲进门抱起钟灵,“不是地震,是出事了。”
正赶着出门的闫老夫妇瞧见一大一小二人化作一道流光消失在夜色中。“是仙人,是仙人!”闫老激动地说不清话,“仙人肯定是去救人了!菩萨保佑!菩萨保佑啊!”
常衡使用御风诀疾驰向黑龙潭,越近越听得山体内轰鸣声滚滚不绝。山体上的碎石不断摔落山下,整座山体在夜色中发散着铺天盖地的浓气,逼得人睁眼不开。
钟灵在半空中就闻到了浓浓的瓦斯和化学物质的混合味道,“师父,屏住呼吸!气体有毒!”她提醒常衡,并把小胖收进灵兽袋中。
十四只铃铛一响,七宝玲珑幡在头顶瞬间展开,六十四道金刚萨埵心咒笼罩二人全身。
“师父,这恐怕是矿洞爆炸。”钟灵前世听过许多矿洞事故,虽然从没闻到过爆炸的气味,可如今山体内雷声滚滚,山石陨落,毒气冲天。一见便知只怕是矿洞爆炸。
常衡虽没亲眼见过但也有所耳闻,二人向山体中继续前行。只怕还有人在矿洞里。
山体半中央散发着熏天气味的浓烟,常衡找准洞口,二人将要强闯进矿。可山体内坍塌无路,矿洞口堆满了落下的山石,根本无路可进去。
这里面的毒气能把人活活毒死,坚持不了一刻钟,所有矿洞里的人全都会毙命。
“别去!快别进去了!”半山的一处棚内有人打着手电照射欲进洞救人的师徒二人。
“你们快别进去添乱了!进一个死一个!”打手电的两位矿民纷纷向洞口外二人叫道,“快过来!别进去了!那边要塌方了!”
钟灵置若罔闻,“洞内有多少人?”
“有三个!”矿民见他们坚持入洞,那处山石不断滚落,自己这边山体也岌岌可危,“你们别进去了,快下山!”
矿洞内还有三个人!三条人命呐!钟灵祭出乌兰,向洞内堵塞的山石拼力斩去。她身无长物,除了仅剩的一颗回元丹和三张二品天雷符外,只有乌兰可利用。
乌兰灵簪与主人心性相通,光芒莹莹震颤,蓄积力量向洞门发动一击。洞门的石头被击得粉碎,露出一块盆大的缺口。钟灵身形幼小,仅容她一人通过而已。
“灵儿,小心行事,保全自身为上。”常衡叮嘱道。
钟灵点头,由空隙中钻入矿洞。
洞内幽深曲折,且毒烟铺天盖地充斥着洞穴,使人看不清方向。钟灵罩着七宝玲珑幡,在幽暗中前进。
此时矿洞外头喧闹声不断,四面的村民皆来此地帮忙,人群中声声哭喊在夜里异常渗人。
“有谁在里面?”
“大力、强子和小龙。”外头刚跑下山的矿民说,“刚刚又进去了一个小的!”
“谁让他进去的!这不是寻死吗!”村民中年纪稍长的大伯神情悲痛,望着滚滚浓烟的矿洞无可奈何。
“都过去十几分钟了,没救了没救了。”矿民说道,他声音发颤,对面前发生的一切胆战心惊。“明天巡查组听到风声铁定要来,到时候谁都讨不了好果子吃。”
“又死了四个。”人群纷纷传扬开。远处小道上哭声阵阵,大力、强子、闫龙的家人纷纷赶来。
闫婆婆哭得昏死过去,闫老坐在矿山下,不停地抽着旱烟,舒缓咳到干裂的嗓子。
“小江,这是你的矿洞。你做主吧,啥时候进去把人抬出来。”闫老出声。
人群中领头的大伯正是外地来的矿场老板小江,他不是第一次遇到这种情形,在这一众矿民之中,竟然奇妙的成了精神领袖,关键时刻还得他出手。
“闫老,这毒气还没散,起码得打个眼把毒气散完。现在这么晚了,我们等早上七八点进去接人怎么样?”江老板说着就让其余矿民去洞口打眼散气。
“七八点!怎么等得到七八点!我儿子还在里面,越早进去救人越好!”闫老突然发起火来,把烟枪一摔,苍老干枯的手紧紧攥住江老板的衣襟。
“马上进去救人!马上就进去!不然我明天就到巡查组那里闹!闹到你坐大牢!”闫老急红了眼。一群村民一涌而上,“进去救人啊!还磨蹭什么!”“救人!赶快救人!”
“各位父老乡亲,不是我不进去救,而是进一个死一个,吸进毒气立马就会死亡,何况里面还在爆炸,搞不好山都要塌!我劝大家一句,赶紧回去休息,早上七八点再来接人。行不。”江老板无可奈何,没人比他更清楚,出事的矿洞都是进一个死一个。
“我儿子还在里面!我的儿子还在里面。”闫老额上青筋暴起,老泪纵横。“小龙还在里面。”
“我们也不想这样的事发生,本来今天就是这个矿洞最后一次开采,明天就关了。我真的不想发生这样的事。”江老板向哭泣的村民们跪下,“我该死我确实该死,大力、强子和小龙的后事我会安排好,让他们舒舒服服上路。”
“现在说这些还有什么用。”闫老泣不成声。
黎明乍亮,天边显现出隐约的橘红。
村民们无一人回家,守在矿山下等待接回亲人。
经过了五六个小时的矿难,此时的矿山已然平静如常,只是洞门口仍旧不断冒出黑烟。山下的村民哭干了嗓子,仍旧在不断地抽泣。
江老板还跪在村民们面前,他就算再诚心诚意道歉,也没人会心疼他。
“不好了不好了!巡查组快进村了!”远处的半山上传来矿民的报讯。他奉命守在村口,监视巡查组的动向。
一听见此话,村民们瞬间悲从中来,哭喊声再一次爆发在黎明曙光之中。
看来这次是瞒不住了。江老板心一狠,从地上猛地站起来,身形不稳。“兄弟们,拿家伙!跟他们拼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