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一章昨天是昨天,今天是今天
安泽凯一夜没有阖眼,翻来覆去,怎么也睡不踏实。见屋里没有动静,大概是唐唐哭的太累,已经睡熟了吧。睡了就好,人的精神是要休息的,况且以前脑袋还做过手术。
手机轻按,在夜幕中缓缓亮起,那炫目的光刺眼,适应了一下,再看,没有任何消息。
把手机放到茶几边上,被角在一边耷拉着,几乎垂到地上,他伸手揽回来,无意间刮碰到抽屉。他本能的向里面推了推,想想,又拉开了。那个倒扣的镜框,他取出来放到眼前。
看着此时的小唯姐,他想起了那个笑的很甜,声音也很甜的姐姐。
安泽凯拿着照片,起身走到阳台,趁着月光,镜面上扶着一层朦胧。他或许猜到小唯姐与池良哥分手的原因。原罪是他的父亲——安大业。
在这个县城中,也有百万人口,他的父亲安大业在那个年代,是地痞,是流氓。安泽凯不曾见过自己的母亲,只听说是个漂亮贤惠的姑娘。或许就跟安泽凯刚认识唐唐那样,只是他的母亲生下他以后就离开了这个城市。但是他清楚,他也明白,是父亲的始乱终弃逼走了他的母亲。
后来安大业巧取豪夺,置了一些家当,转而经商,又倒腾出一块地皮,这才有了凯撒这个老牌的夜店。
夜店,不仅仅是唱歌跳舞的地方,那跟几十年代的舞厅有什么区别?他父亲因为经商,所以嗅到它的商机。未来,夜店是要有固定客户消费的,要有会员制,要有VIP,区别化的服务,让更多有钱人趋之若鹜。所以这里的服务种类有很多,这里的消费产品有很多,亦如这舞台上的表演,包罗万象。
安泽凯不知道父亲从何时起,把毒品这个危险的东西,变成赚钱的买卖。可能小唯姐就是这个利益链中的牺牲品。这也是他不愿意接手凯撒的原因,他宁可去里面蹦迪,也不管里面的经营。他为什么不喜欢那些风尘女子,安泽凯已经见得太多了,而且所有的女人都一样,他不是嫌她们脏,而是她们玩着玩着,就开始吸起了那个。
他不清楚小唯姐怎样深陷泥沼的,但是他猜测到,小唯姐定是起了贪念,想多赚钱,就介绍人吸,最后自己也搭了进去。安泽凯那时虽然还未成年,但是看的太多他也明白,毒,不是你想吸就吸的,那是有钱人玩的,那些有钱人什么没吃过,什么没看过,他们就是拿钱找刺激!可是很多涉世未深的,家庭条件不充裕的人,就像小唯姐那样的人,她们,以为这是通往上流社会的必经之路,以为那样,可以认识很多人,有钱人。
结果那不仅不是路,是泥泞,是沼泽,陷落的最深处是通往地狱的冥河。
小唯姐怕是深陷泥潭,池良哥无论如何都拽不回来。为了吸毒,小唯走了很多人的老路,出去卖,只巧的是,她第一个瞄上的是安大业。
安泽凯跟池良哥那么好,但是小唯姐却盯着安大业的钱包,忍无可忍,池良才离开小唯。单就是吸毒,池良就会离开她,更何况,还给他带绿帽子。
听说小唯姐后来要离开,池良哥没有挽留。这也是为什么池良不恨安泽凯,一是那时候,他还小,什么都不懂,再者,他是真心对小唯失望透顶了。池良没有竭尽全力的劝阻小唯走向深渊,可能是那时候池良哥的年龄小,经事少,他怕了,也可能是他不爱了。
但是越大越明白,那时的池良哥,是怕了。是懦弱,是后悔一直笼罩着池良哥的生活。
火光一点点靠近手指,轻微的灼痛感将安泽凯唤醒,低头看着露着余温的烟蒂,将它戳熄在玻璃和窗框的夹角。
安泽凯想了很多,不知不觉中,天竟灰蒙蒙的亮了。北方的凌晨四点,尤其这个不友好的深秋,向东望着,天有亮色,向西远眺,那还是熟睡中的夜晚。
安泽凯当时不知道怎么想的,鼓起勇气,他替池良哥做了一个决定,或许也是多此一举吧。他将小唯姐的照片,连同相框扔进阳台的垃圾箱。
他小心翼翼扯着垃圾袋,生怕发出一点声响,移步厨房,把昨天的垃圾掺倒其中,轻轻系上塑料袋的两个耳朵,外表看不见里面的相框。最后提到门边,他想,一会天亮以后,下楼直接带下去。
清晨五点半,黑暗的夜色开始放亮。地上满是昨夜新吹落的枯叶,踩在脚下,沙沙作响。街路上,橙黄的马甲反着光,五尺长的大扫帚有规律的滑动,这是清晨协奏曲。
池良呼着新鲜的空气,站在警局门口,向门卫借了支烟。满脸的疲惫尽写在脸上,新长出的胡渣,略显沧桑。这一瞬间,他仿佛又老了几岁。
左右分辨了方向,他走到对面,伸手打了一辆车,幸好,裤兜里还有十几块钱。
唐唐揉着惺忪的睡眼,从卧室走出来,见沙发没有人,伸手摸向被窝,还温的,去哪了?
“醒了?”
安泽凯语气清淡。
她顺着声音,目光滑向厨房,安泽凯站在厨房里,正忙活着,不知道他在做什么。
“你一宿没睡?池良哥呢?他还没回来?”
安泽凯转过头,唇畔浮现一丝淡笑:“池良哥快回来了。刚才顾婉婷给我发个信息,说没事。”
“那太好了,我给他打电话!”唐唐兴冲冲的准备进屋拿手机。
安泽凯的眉毛微微蹙动:“别打了,一宿早没电了。”
唐唐缓下脚步。
“你收拾收拾吧,一会不是得上学吗?”安泽凯在她身后催促道。
“哦,我知道了。”
安泽凯也不会做什么,看冰箱的蔬菜新鲜,就简单的拌个沙拉,正好,冰箱里有瓶还没拆封的沙拉酱。牛奶放在小奶锅里,热一下就可以直接喝了。
鸡蛋,不会做,他倒是简单,直接扔了五个鸡蛋到水壶中,生生煮熟的,现在正凉在水中,一会去了壳就能吃。充分体现北方老爷们的粗犷和智慧。
“唐唐,我下楼买点面包,马上回来,你要是饿先吃个鸡蛋。”
安泽凯提着垃圾下楼了。想都没想,咻,将垃圾甩到垃圾桶里。
哐啷——
镜框的撞到垃圾桶的内角,发出一声闷响,碎裂的玻璃划破这个寂静的早晨。
深色的地面铺着微湿的露水,薄雾中朦朦胧胧走来一个熟悉的身影。
池良哥拨开迷雾,朝着安泽凯的方向走来。虽然脚步略显沉重,但是身材依旧挺拔伟岸,给人一种沉稳的感觉。
安泽凯凝神定视,一滴眼泪,从他的眼眶里滑落。他怕,他怕他再也回不来了。因为不清楚案件经过的时候,他真怕池良做了糊涂事,真背着大家藏毒。这下他终于可以放心了。
“阿凯!”池良用低沉的声音喊:“这么早出来,唐唐呢?”池良下意识的往后看,以为唐唐也下来了。
“我买几个面包,唐唐在楼上收拾呢。这不早饭吗?”安泽凯边说边拐进楼口的小超市。
池良低头看了一眼表,神色冷俊,没说话,他怕唐唐迟到。他单手插着裤兜,站在门口。
“来盒南京。”
收银员转身递给池良一盒烟,撕开包装,倾斜烟盒,轻敲两下,几支烟从它们中间跳出来,向上凸起。
抽出一支含在嘴里,顺手摸向空空的裤兜,安泽凯正好装了几个面包过来,见池良哥找火,直接伸手去拿收银台上整齐待卖的打火机。
“慢着!”一个含混的的声音从收银员嘴里挤出来,她挑了一支黑色的打火机,递到安泽凯手里说“这是你昨天用过的。”
咔哒——
安泽凯为池良点了这支烟,二人相视一笑,心照不宣。
池良只留下一声“都结了”推门离开超市,站在外面等他。
安泽凯结了帐,掂着打火机,揣到兜里。
推门出去的一瞬间,收银员像是自言自语,但是声音大到门外都听得见:“昨天是昨天!我没吱声。今天可逮到机会,我还能让你跑了?”
池良哥听着那个收银员的喊话,跨着安泽凯的脖颈,开玩笑似的说:“40岁大姐的便宜你也占?”
安泽凯笑着没回答。
二人的心里都在想,哪天逮到机会,一定不会让那些人跑了。
俩人跑上楼,开门的一瞬间,唐唐嘴里叼着生菜,见池良哥站在安泽凯的身后,兴奋喜悦,如释重负,全都越在脸上。
“池良哥!”
张开双臂,唐唐直接扑到池良哥的怀里。由于一宿没睡,还有些恍惚,他打了个踉跄,差点没被唐唐扑倒。幸而只是一瞬,马上挺直腰身,将唐唐扶正。
池良低沉的声音:“吃饭,上学。”
语气虽是霸道,但里面尽显温柔。
三人吃完了早饭,看看时间,还好,走着去学校,25分钟刚刚好。
池良站起身,清俊的侧脸,即使没有梳洗,依然绽放男性的魅力。他穿鞋,披了件大衣,拎起唐唐的书包,站在门口。
“哥,我送唐唐上学吧,你一宿没睡吧。正好送完她我回咖啡店。”
池良静默一瞬,将唐唐的书包放在门口,脱鞋,将外衣甩在沙发上,解开衬衫的前两个扣,走进唐唐的卧室。
“注意安全。”
安泽凯没想过池良哥竟然,竟然,毫不掩饰的宣誓他的主权。他想,像上次一样跟他闹都没有了底气。
安泽凯的话到嘴边又咽了回去。他想问一下池良哥,他送她上学,你真的不担心吗?
可是能想到这,他就已经输了。
这就是男人的解决方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