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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8章 不告而别

江冽在周嘉月家门口坐了整整一夜,直到早上才靠在门上睡着。

早上周嘉月打开门,江冽背上没有了支撑便顺势倒了进来,也正好惊醒,看到周嘉月眸光一亮,连忙从地上爬起来。

周嘉月想起自己的母亲还在房间内,忙将江冽往外拉。

她神色很不自然,甚至不敢正眼看江冽,江冽几乎一秒就看出了她的不正常。

“阿月,你昨晚去哪里了?我很担心你,你别生我的气了,发生什么事了?”他声音里还有些许的委屈。

“没事。”

她眼睛有些红肿,江冽皱起眉头,脸上表情有些不悦,“没事是什么事,你哭过了?”

“没有。”

周嘉月怕他惊醒房间的母亲,拉着他往天台走。

“我妈来了,这段时间我们必须要保持距离。”周嘉月看着江冽的脸,咬咬牙,还是将这些话说了出来。

江冽的神色略微有些不解,他很固执地摇了摇头:“我不想和你这样遮遮掩掩的,拍节目你说影响不好,我答应了你和你假装陌生人,可是阿姨又不是外人,有必要做那些多余的事吗?她迟早都是要知道的……”

他话没讲完就被周嘉月快语打断:“有必要!江冽,你到底听不听我的?”

江冽有些恼火,垂下头,声音低沉:“好。”

周嘉月抬头正好撞上他的目光,她心里有鬼,压根就不敢直视他,连忙转移视线。

“可是我总觉得你有些奇怪?阿月,你是不是还在生我的气,郑施施她……”

“没有,”周嘉月再次打断,“江冽,这件事,我不想再提起了。”

江冽立马妥协:“不提了,以后都不提了。”

他说完拉住她的手,可是却被她甩开,不带任何感情的声音在他耳边响起,“这次的拍摄已经确定缺席了吗?”

江冽点头:“队里临时封闭训练,可能要一个多月左右,这次的拍摄我可能去不了了。”

“这件事你不用担心,我到时候和导演商量下,看能不能找个临时嘉宾替代你。”

江冽还想说些什么,可是看着周嘉月冷漠的样子欲言又止,他心里的不安愈发严重,

周嘉月转身走下楼,突然控制不住自己,眼泪掉了出来,她愣了几秒,随即很快擦去,若无其事的样子走进家门。

她已经决定要离开了。

周嘉月太了解她了,母亲的情绪不受自己控制,一旦发作难保会对江冽做出什么过激的行为,她无论如何也不能让这一幕发生。

江冽注定是一个在赛场发光发热被世人永远铭记的人,他的前途不能被她给毁了,或许离开这里才是最好的决定。

而这一切又或许只是自己给自己一个离开的借口。

她懦弱且自私,那些不堪入耳的留言或多或少也传入她的耳朵,自己并不是什么圣人,也实在做不到充耳不闻毫不在意,周嘉月不知道如何结束这一切,只能选择逃避。

趁着江冽入队封闭训练,她录完第二次节目之后就交了辞呈,同事都很不解,最不解的是小红,得知她要走,哭着喊着舍不得。

“月月,你怎么辞职得这么突然?发生什么事了?你不是很喜欢这份工作吗?月月,你看着我的眼睛!你不做我的伴娘了吗?”小红尖叫着说道。

周嘉月叹了一声气,隔了很久才回答:“没办法,这是最好的决定,你的婚礼,我可能参加不了。”

小红一头雾水:“什么最好的决定?月月,你到底要干嘛去啊?有什么事情说出来我们大家可以一起解决!”

周嘉月面对小红的连番追问只能含糊其辞,她自己都不清楚,又怎么解释得了?

月饼带不走,周嘉月无奈,只能将它送给何言妃,何言妃抱着小橘猫倒是很开心,不过转念又觉得奇怪。

“月月,这猫你自己不养了?”

周嘉月犹豫很久,还是没能将离开的事情告诉这个挚友,于是面不改色心不跳地撒谎道:“我好像对猫毛有些过敏。”

好像有些猫毛过敏?

多么蹩脚的借口,这个回答漏洞百出,周嘉月原本还担心何言妃会追问,但是好在她并没有没有细想,竟然让自己给糊弄了过去。

至于周嘉月,办好签证,处理好所有的事情之后便匆匆收拾了些行李买了张去美国的机票,未来怎么样?她不知道,只是她知道一点,离开了这里,离开了江冽,她便再也没有任何未来了。

她压根就不敢见江冽,只是往他家门缝里塞了一封信,她害怕自己见到他的瞬间所有离开的心理建设全都会分崩离析,周嘉月只能悄无声息地永远逃离这里,逃离她喜欢的安稳的生活,以及她爱的那个少年。

可是人生就是这样,想风浪的时候却偏偏给你安稳的生活,可是一旦习惯了安稳,风浪便会再次出现在生活中,避之不及。

飞机缓缓升起,周嘉月透过舷窗,看着自己生活了整整七年的城市,在她的眼中慢慢变小,直到崇山峻岭都变得如同蚂蚁一般大小,周嘉月才终于意识到,自己已经彻底远离了这片热土。

暮色时分,飞机才缓缓降落在旧金山国际机场。

从舷窗往外看,璀璨的晚霞一直蔓延到天边,红紫交叠,堆砌出一个不真切的幻化世界。

小姨很忙,没有时间来接她,周嘉月拿了行李,随着人流慢慢走出机场,她觉得自己就一滴水骤然汇入这茫然无边的大海。

初来乍到,她晕头转向,连方向也弄不清楚。

有个身材高大的络腮胡男人走过来轻轻撞了她一下,他浅黄色的眸眼紧紧盯着她这让她有些不知所措,隔了几秒钟,那男人终于开了口,做了一个手势,然后说了一句什么,语速太快,周嘉月什么也没听懂。

明明学了十多年的英语,大学还考过了六级,可是当她真正站在这片土地上时,却没有任何用武之地,周嘉月悲哀地发现,自己竟然连个“hello”都说不出口。

热风吹到她的脸上,加剧了她内心的急躁,她站在一块巨大的广告牌下,看着来往车流,摸了一下自己的口袋,发现钱包不见了。

这个时候脑海里骤然浮现出江冽的身影,周嘉月终于忍不住,将自己坚强的伪装全部褪下,蹲下来在异国他乡的街头失声痛哭起来。

她精神状态极差,一晚上都浑浑噩噩的,直到晚上十点多,才等到小姨过来接她。

小姨老了很多,原本一头乌黑柔顺的头发也被烫成了卷发,她面容憔悴,看到周嘉月脸上没有半点喜悦的神色。

以前她和小姨最亲,可是再次见面两人竟然生疏得跟个陌生人一般,她开着一辆落满灰尘的车来接她,一路上,两人竟然找不到半句话说。

车停下时,周嘉月才开口问道:“小姨,这些年,你过得好吗?”

小姨很久都没有说话,下车时她突然扑到周嘉月怀里痛哭起来。

到她的住所,周嘉月才发现,原来小姨陈述的所有令人艳羡的外国生活都是骗局,当现实在她面前展开,却是如此狼狈不堪。

鱼龙混杂的小街道,憋屈狭窄的小二间,里面住着小姨一家四口,从周嘉月进门开始,小姨的两个继女就对她表现出了极大的敌意,她们穿着简单的吊带和热裤,窝在沙发上看电视,看到她进来眯起眼神趾高气扬地瞟了一眼,然后转过头继续看电视。

周嘉月站在一旁有些尴尬,拉开包掏出给她们准备的礼物放到了她们面前的桌子上,故作轻松地笑了笑,想说什么却始终说不出口,小姨连忙过来打圆场:“这是姐姐给你们带的礼物。”

那两个女孩轻蔑地瞥了一眼,嘟囔了一句什么周嘉月也没听得清,小姨在一旁不知所措地搓手。

她皱起眉头,看了一眼小姨,将她拉到门外,小姨这才告知她实情。

这个所谓的小姨父并非她口中的事业有成的华裔企业家,只是一个来美国打工的偷渡客,在中餐馆炒了三年菜想尽办法才在当地黑了下来,又将他在国内的两个女儿接了过来,后来回国祭祖两人相识,他于是捏造了一个虚假的身份和她谈恋爱,哄骗小姨和他一同来美国。这个男人脾气极差,动不动就发怒,和小姨谈恋爱时的温柔体贴不过都是伪装,对小姨动手打骂也是常有的事。

小姨之前是个银行小领导,可是到了这里发现自己什么工作也做不了,最后只能窝在中餐馆刷盘子。

谎言被戳破,剩下的只有生活中的一地鸡毛。

周嘉月来之前从来未曾想过小姨日日都处在这样的境地中,她甚至有些恨铁不成钢地质问她:“小姨,既然是这种情况,你为什么不回国?”

小姨哭得上气不接下气:“我又怎么回得去,当初出国人人羡慕,我回去了那些人会怎么说你知道吗?”

周嘉月一时语塞。

“嘉月,我也想回去,可是我怎么回得去,我回去又能做些什么?在这里就算是刷盘子她们也不知道,我能怎么办,做了这个选择只能打碎了牙往肚子里咽。”

周嘉月双拳紧握,苦口婆心的劝说道:“小姨,这是你自己的生活,与她们没有任何关系,你现在过得不好,为什么不选择重新来过,继续这样下去只会一错再错下去,不如及时止损……”

小姨无可奈何地叹了声气:“我知道,可我又能怎么办呢?”

周嘉月看着小姨疲惫的脸色一时语塞,她自己劝说别人说得倒是冠冕堂皇,可是心里呢,却也在乎别人的言论,在乎别人的看法,瞻前顾后,担忧这担忧那。

晚上周嘉月睡在客厅沙发上,看着飘动的白窗帘一夜无眠,她想到江冽,觉得心脏上似乎有一把刀狠狠地戳了上去,顿时皮开肉绽,鲜血直流,疼得眼泪无声地流了下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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