莫漓醒来时已是晌午。
她抹了抹额上细密的汗珠，一时还有些恍惚。
一整夜里，她都在不停地梦见慕容若云和那名叫王白烨的儒生。梦境细碎得抓不到任何片段，醒来只记得两张不断交替出现在眼前的脸和两人唤着她名字的声音。
一夜的梦，让已经睡了大半天的莫漓仍是感到浑身疲乏。
忽听门口传来一阵细碎的脚步声，随即见蕊儿慌张地跑进屋并快速阖上了房门。
“怎么了？”莫漓问。
“不好了，出事了！”蕊儿边跑过来，边刻意放低了声音说。
“出了什么事？”
“听说漪青阁里出了命案，刑部的人一早把漪青阁的人都带走了。”
“谁死了？”莫漓一惊，起身来问道。
“徐氏船舶的大公子，就是您昨天回来说认得我们夫人又对您毛手毛脚的那男人。”蕊儿答，声音也有些惊惧。
姓徐的死了？
莫漓只觉不可思议。她愣了下，又问道：“怎么死的？”
“不知道呢。只听说是暴毙而亡，尸体被刑部带回去了，说要彻查。您是不知道这徐大公子的身份，徐家的六小姐下个月就要嫁进相府做继夫人，所以他可算是相爷的准大舅子了。刑部现在可是重视得不得了。”
蕊儿说着，凑近过来，拽着莫漓的胳膊低声问她：“主子，此事非同小可，可不会与您有什么关系吧？”
莫漓果断摇了摇头。
蕊儿松口气，拍着自己胸口自我安慰道：“没关系就好，没关系就好。”
莫漓在原地来回踱了几步，问道：“人全被带走了？那二殿下呢？”
蕊儿摇头，“早晨刑部的人到的时候，没见二殿下。不过……”
她欲言又止。
“不过什么？”莫漓追问。
蕊儿再次压低了声音道：“不过，被带走的人里有二少爷。”
莫漓不禁愕然，“他怎么会在漪青阁？”
“是啊！奴婢也奇怪着呢！他平时可从来只去去桂香楼那种小街小巷里的窑子，怎么昨儿个突然就去漪青阁了？这一去还死了个人……”
话到此处，门外又传来一阵慌忙而至的脚步声，随后是房门被人扣响。
“莫漓，开门。”
是莫沁的声音。
蕊儿看向莫漓，见她点头，便迅速开门让莫沁进来，又利落地把门阖上。
“莫漓？”
莫沁看了看二人神情，心里大致也有了数，她直入正题说：“要不你今天就去城郊的别院避一避？等爹回来了再想法子？”
莫漓不解，她看莫沁，只见她神情忧虑而慌张，遂问：“刑部是要查到我身上吗？”
莫沁咬了咬唇，一时有些难以启齿。
她上下端量了莫漓好一会儿，才艰难开口：“刚刚漪青阁的一个姑娘供了你出来，说徐麒的死原因在你。刑部应该是马上会查到这来。”
“漪青阁的姑娘？我并未坦露身份，漪青阁的姑娘又怎会知道我是谁？”莫漓质疑着。
“莫佶？”
二人对视着，顿时明白了些事情。
莫漓蹙眉问：“那姑娘为何说徐麒因我而死？人是怎么死的？”
莫沁支吾其词，欲言又止。
“主子……”蕊儿惊惧地拽紧了莫漓的衣服，小丫头胆小，一遇事就紧张得不得了。如今听了莫沁的话，怕得直瞪大眼睛不知所措看着莫漓。
莫沁转换了口气问莫漓：“你告诉我，你昨晚是几时离开的漪青阁？”
“亥时六刻的样子。”莫漓如实答。
莫沁不禁眉头紧锁，“离开前见过徐麒？”
“嗯。”莫漓不否认。
莫沁一阵沉默，似是在整理要说的话。好一会儿，她开口道：“仵作验出徐麒死于子时前后，死因可能是马上风。”
此话一出，屋内片刻寂静。
马上风，对于男人来说是何其羞耻的死法？但
比起死者而言，更羞耻的怕是被牵扯的那个人。而偏偏，莫漓成了那个人……
蕊儿没看到莫漓和莫沁的满面愁容，只突然跳出来欢呼道：“那既然徐大公子是死于马上风，不就和我们主子没关系了吗？太好了！”
却见莫沁摇头，“事情没那么简单。”
蕊儿侧过头不解地看她。
莫沁转过身与莫漓说，面上忧色更甚了。
“徐麒不是死在姑娘房里的，而是一个人死在了
客房之中。供出你的那位婵予姑娘说，徐麒昨夜虽然邀了她却并未进她房，所以他们也根本未行云雨之事。可仵作查看徐麒的尸体，死状却是马上风，并且死亡时间是在你离开漪青阁后不久。”
蕊儿仍是不解，“可马上风不是意外吗？他又死在青楼里，这死得毋庸置疑，刑部还查什么？”
莫漓忽而轻嗤一声，解释道：“相府那边盯着，刑部总要查出点什么来。相府夫人的亲哥哥，总不能死得太难看了。”
这么说，蕊儿才恍然大悟，“就是要找个替死鬼是吧？”
她说到这，蓦地反应过来，不禁又着急起来，拉着莫漓地手急声说道：“可是，要找替死鬼也不能找主子您啊！”
莫漓蹙眉不语，低头沉思了片刻。
“蕊儿，替我更衣吧。”她差使道。
“您要去刑部？”蕊儿惊慌地问。
“嗯。”莫漓点头。
“主子！去不得！”蕊儿急得连忙跳脚，“您是姑娘家，那地方进得去出不来啊！”
莫漓扬起嘴角笑了笑，安慰蕊儿道：“怎么说我也是将军府的小姐，看在爹的面子上刑部的人也是不敢轻易动我的。”
“可是莫漓……”莫沁一把拽住了莫漓的胳膊，摇头也示意她别去。
“我知道你们担心的是什么。可如今这屎盆子已经扣在了我头上，外头的流言也不会好听，不若就去弄个清楚明白。”莫漓笑得坦然。
莫沁却依旧紧紧抓着她的胳膊不肯松手。
“只要你出现在刑部，就算你能证明自己，全京城的谣言也会传得面目全非。到时候不会有人在意徐麒的死是不是真与你有关系，只会津津乐道于你和他的绯闻。如此一来，你的名节就算是毁了呀！”
莫漓却是笑笑，满不在意道：“名节的事本就是清者自清。只要信我的人明白就行了，旁人如何说又有什么要紧？”
她又转向莫沁，笑意深长，“我若不出现又怎么对得起某人的眷顾？放心，我已经想好了如何应对。去刑部也不过是想看看他到底是何居心。”
莫沁眸光流转，忽然想起来问：“你昨晚有见到二殿下吗？”
“嗯。”莫漓点头。
莫沁这才释然松开手。
“那万事小心。”她叮嘱，而后拉过莫漓低声道：“我会找琛哥哥说明事情，他是个公正人，必要时有他照应着，至少你在刑部会是安全的。”
“谢谢。”莫漓微笑道谢。
蕊儿虽不是很明了她们说的话，但见莫沁也坦然，她便也悄悄放下了半颗心。
莫沁走后，蕊儿拉着莫漓的手说：“主子，您若定是要去，那就让奴婢跟您一起去吧！有什么消息我也能第一时间回来禀告。”
莫漓瞧着她，深思熟虑一番，摇了摇头。
“你就留在家善后，太太应是很快就会过来的。”
“可是……”
莫漓见她支吾，假装生气板下脸来，“行了行了！别可是了，去拿衣服来。”
蕊儿见状，乖乖拿来衣服。她瘪着嘴，边替莫漓穿衣边开始碎碎叨叨起来：“主子，那您得答应奴婢很快回来，成吗？您可千万别做危险的事了！都是奴婢不好，竟还助力让您去了漪青阁。您要再出了事，大少爷定是饶不了奴婢的。”
莫漓见她这般可怜巴巴模样，没忍住笑起来，“知道了，知道了！为了你不被大哥骂，我也会快快回来的，行吧？”
蕊儿这才死心地、安分地闭上了嘴。
送莫漓出了府，蕊儿在府门口徘徊了很久。待看不见莫漓的身影后，她抬头看了看时辰，午时未到。她犹豫了下，转身往另一个方向奔去。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