摄政王府。
飞檐画栏,苑囿碧水,错落有致,横跨水面的大理石桥梁,清澈见底的湖水,隐约可见几尾鲤鱼欢快地游荡在其中。
竹林深深,一座雅致的木楼傲然屹立,沿途两岸百花缭乱,彩蝶穿梭来回,展翅高飞。
吱呀一声,雕刻着青色连环花纹的木门缓缓被推开,檀香袅袅,赫连清绝负手而立,望着轩窗外一池碧色的荷叶,拧眉沉思。
“王爷,该用膳了。”一名中年男子放轻了脚步,端着食盘恭敬的摆在了紫檀木桌上,小心翼翼地瞄了一眼赫连清绝,俯首准备退下。
“管家,你说言府三小姐,本王该不该娶进门。”声线低沉冷漠,好像连空气都被凝固成冰,让人置身其中,不由自主地瑟瑟发抖。
“这……。”管家面露难色,显然没想到问的是这个问题。难不成今日上门商榷婚事出了什么差错?斟酌着怎么样开口,免得用词不当。
“实话实说。”
好吧。管家视死如归般清了清嗓子,忐忑不安道。“王爷是担心兰苑里头的那位姑娘有一天知道了,就一走了之吗?”
说完管家咽了咽口水,见自家王爷没有说话,也没有发飙,壮着胆子补充道。
“老奴打小就服侍在王爷身边,虽不知那位姑娘是什么身份,来自何处,但能得到王爷看重的想来一定是放在心尖上的人。”
民间传闻,王爷至今未娶,后院空置,暖床的侍妾都没有,甚至上门求亲的个个都被不留情面的打发回去,出门随行的又大部分都是男人,这个意思不言而喻了。
殊不知,王爷金屋藏娇了一年,遍寻天下名医,只为救治那名昏迷不醒的女子。
当他以为王爷终于红鸾星动了,如今却突然打算迎娶另一个女子进门,是厌倦了吗?
当然了,他没有这个逆天的胆子把这番话问出口,又不是活腻歪了。
一室寂静。赫连清绝缓缓回首,幽深的黑瞳似浓稠的夜色,压的人喘不过气。“你下去吧。”
咦!管家呆傻了片刻,后知后觉的退下,脑袋瓜子感觉一片空白。刚才,他是不是说错了什么?
赫连清绝收回了目光,半响对着空气启唇道:“去查查言府三小姐。”
一阵冷风吹过,似有一双无形的手带动着木门悄无声息地关上了,隔绝了屋外的一切,没有发出一点声响。
陶然居。
当一身白衣的红叶大大方方地穿过水榭桥廊,无视丫鬟下人瞠目结舌的注目礼,光明正大地迈进了院落。
“娘亲,懿儿回来了。”红叶欣欣然施了个礼,见喜形于色的柳枝,拿灼热的视线,热泪盈眶地望着她。
“懿儿,我的孩子,你终于回来了。”柳枝喜出望外的伸手抚上那日思夜想的面容,情不自禁地潸然泪下。
“这么些天,你去了哪里,可是和你父亲闹了什么脾气?”
“懿儿听闻城外有一处道观,为了给娘亲祈福,所以擅自一走了之,让母亲担心了。”红叶细心地捧着药碗为柳枝喂药,撅着红唇娇嗔道。
“大夫说娘亲,心头郁结难消,茶饭不思,如今懿儿平安回来了,可不许让女儿心疼了。”
“你这孩子,性子也不知道改一改。”柳枝哭笑不得的点了点红叶光洁的额头,语气包含了无奈和宠溺。
等好不容易安抚柳枝睡下,红叶轻手轻脚地退出房间,瞧了一眼魂不守舍的言懿,冷淡道。
“你只要记清楚,别抱着不该有的幻想去做超出自己能力范围的事情。”
活着的人,有太多太多割舍不下的东西,这些人的野心和执念,迟早有一天会在死后亲手将这一切都埋葬了。
所以,她不用担心会魂飞魄散,但是前尘往事也再不会和她有任何瓜葛,包括她的亲人。
“告诉我,背后指使你的人,到底是谁?”言懿突然声色俱厉地质问道。
她不相信,红叶的出现,仅仅只是一个巧合。
红叶弯了弯红唇,没有正面回答她的问题,反而对她眨了眨眼睛,抛了一个挑逗性的媚眼。“言小姐,有些事情该你知道的时候,你就会知道。”
“……。”看着属于自己的脸做出不属于自己的表情,言懿感觉鸡皮疙瘩都要冒出来了。
对于一个难以接受已经死亡的鬼而言,永远长眠于漆黑冰冷的地下很痛苦,抱着不该有的念想行走在人类的世界,对待亲人看得见摸不着的感觉更痛苦。
但是,比起目睹自己的亲人白发人送黑发人的画面,好像就没有那么痛苦了。
言懿不死心,纠缠着红叶不放。没想到,居然迎来了一个不速之客。
“三妹,你没事吧,听说你贪玩跑出府了,要是撞上了什么坏人可怎么是好?”
话音刚落,一白衣翩翩,姿色妍丽的女子温柔的执起红叶的手,关怀备至的将她上下打量了一番,温软的嗓音,似莺歌燕语,说不出的清脆动听。
要不是早就看出这个女人心怀鬼胎,言懿很确信,自己当初真的有可能被轻而易举地蒙骗过去。
“多谢二姐关心,懿儿没事了。”红叶像个犯错的孩子般,低声下气地放低了姿态。
言懿嘴角一抽。别告诉她,言寐这种不入流的把戏把她给骗了过去。
“三妹,你没事吧?”言寐惊疑不定地将红叶认真的观察了一番。
过去这个死丫头看见她就扭头跑,话都说不清,现在怎么感觉哪里不一样了。
“没事,二姐担心懿儿,懿儿很开心。”红叶语笑盈盈,清秀的脸蛋露出一抹单纯的笑靥,干净的仿佛不像真的。
言懿不忍直视地别过脸去。
言寐没有想太多,反而觉得她一定知晓了,摄政王被父亲一口回绝了婚事,为了挽留这门亲事,索性想方设法地讨好她,以免爹爹改变主意随时替换掉她。
“姐妹之间,不必见外。”言寐轻柔的拍了拍红叶的手,天仙般的容颜难以察觉的闪过一丝嫌恶。
“那三妹好好休息,二姐先走了。”
一人一鬼目送言寐的身影离去之后,言懿忍不住给了红叶一个大白眼。“你真好骗。”
红叶不以为然,眼波流转间,风情难掩。“女人之间的把戏,玩得好那叫深藏不露,玩的不好就叫欲擒故纵。”
“你的这位二姐,恰巧就是那不会玩的,白长了一副漂亮的脸蛋,可惜了。”
而且,红叶敏锐的察觉到,空气之中隐隐约约传来的波动,恐怕就是暗中派来监视她的眼线吧。
果然是一入侯门深似海,的确不容小觑。
红叶温柔的看了眼心不在焉的言懿,伸手理了理被风吹的凌乱的发丝,语重心长道。
“我会代替你好好照料你的母亲,剩下的事情,你只需看着就好。”
毕竟,她只是需要一个名正言顺的身份来顺理成章的做她该做的事情。当然,作为回报,她会替她照料活着的人。
言懿背对着她,羸弱的身子无助的蜷缩一团,她将自己埋入双膝之中,一言不发。
她开始相信了,她就是来帮她的,这样就足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