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是威胁!明晃晃的威胁!
谢老夫人两眼一翻就要朝后倒去,却被孟亦欢一把拉住。
“老夫人!”余嬷嬷惊叫一声,将谢老夫人扶住。
谢老夫人没了方才的气势,有气无力地靠在余嬷嬷身上。
“叫什么叫……还不……还不回府催催他们,让他们……赶紧过来……”
不出半刻钟,谢府一大家子浩浩荡荡地到了飨楼。
“我可是许久没来飨楼了,祖母为何突然叫我们来吃酒?”
谢三小姐谢映晴是谢二老爷谢迎川与二夫人张氏所出,因为长相与谢老夫人年轻时有七分相似,深得谢老夫人喜爱,所以从小便被接去了寿安堂教养。
对这个孙女,谢老夫人总要多疼爱几分。可就是这几分疼爱,倒是将她养成了个蛮横的性子、如今虽只有八岁,可端起架子来,满是一副大人的做派。
谢三小姐一进雅间,便瞧见孟亦欢。
她不识得孟亦欢。但瞧见她生的漂亮,特别是那一双眸子,像天上的星子一般好看。她就那样静静地坐在那里,不带一点烟火气息。谢映晴心中不喜。
家中三姐妹,长相都有几分相似。可细看之下三姐妹中,任谁都说她是最好看的。祖母每次有俏色的缎子都是第一个想着她,说她长得好,要多装扮装扮。
她也喜爱打扮。哪次出门,不是华裳在身,珠翠在头?
可现在,这个陌生女子往那儿一坐,一身素色的袄裙在身,简单的白玉簪子绾发,只消轻轻浅浅一眼,自己这身悉心装扮,便成了笑话。
“祖母——”
谢映晴撒了声娇,朝谢老夫人怀里扑去,却被余嬷嬷拦住。
“晴姐儿慢着点儿,今儿老夫人身子有些不爽快。”
谢映晴有些不服,可看见谢老夫人铁青着脸,还是听话地缩了回去。
“既然都来了,便坐下吧。”谢老夫人抬起眼皮,看了余嬷嬷一眼:“既然安排了,你们也坐吧。”
“欸……”
徐嬷嬷有些惶恐,搓着手坐了下来,又招呼着几个奴仆一起坐下。
“母亲,这是?”大老爷谢迎怀看着这三桌人,有些摸不着头脑。
“今日欢姐儿上门认亲,我在这儿给她接风洗尘,你们也都认认人吧。”
谢老夫人声音有些虚浮。
这一天,事情一桩接着一桩,她现下只想赶紧喝了徐大人那杯酒回去歇息。
“欢姐儿?”谢迎怀迟疑了一下,忽然眼睛一亮,闲得有些激动:“你是棠姐儿的女儿?”
孟亦欢笑盈盈地起身,屈膝朝谢迎怀行了个礼:“大舅。”
“好好好……不过,你怎知我是你大舅?”
孟亦欢看了一眼坐在他身旁的万氏:“今早见过大舅母二舅母了。”
谢迎怀有些不满地看了万氏一眼。
“你怎么也不跟我说一声?我都没给欢姐儿准备见面礼。”
万氏心里酸楚。
“老爷一回来就去了蒋姨娘那儿,我想说也先得见着老爷啊。再说,今日我不是送了她一个金裹头花簪吗?老夫人还送了她一套八两金打的头面,上门打秋风也没有要好几份的礼呀……”
“什么?!”
听到谢老夫人送了孟亦欢一套八两金打的头面,谢映晴坐不住了,指着孟亦欢的手有些颤抖,就连声音也尖了几分。
“八两金的头面!就她这穷酸样也配?”
她最好的一套头面还是今年生辰的时候,央了祖母许久,祖母才给她打了一套二两金的头面。她还因此显摆了好长一段时日。
凭什么这个不知道从哪里冒出来的表姐,可以这样压她一头?
不!是好几头!
谢映晴又气又恼,噔噔噔地跑到谢老夫人身边,拽着她的袖子哭诉。
“祖母,您不喜欢晴姐儿了吗?为何晴姐儿没有的东西她却有?晴姐儿才是您嫡亲的孙女啊!”
谢老夫人被她吵得头疼,压低了声音呵斥道:“住嘴!擦干眼泪坐回去,这么任性哪像个深闺小姐?”
谢映晴被她吼得一愣,甩开谢老夫人的袖子便开始哭喊。
“我不!祖母您为什么也要向她?”
余嬷嬷赶忙上前捂住她的嘴。
“我的小祖宗,您小点儿声。徐大人在隔壁呢!”
“徐大人?哪个徐大人?”
万氏刚问出口就明白了过来,瞪大了眼睛看着谢老夫人。
“徐长史大人在隔壁?”
谢老夫人不明白,怎么以前就没看出来,这一屋子这么多蠢货呢?
“若是不想传出谢府家宅不合、礼数有亏的名声,就一个一个都给我闭嘴,好好吃饭!”
谢老太爷去得早,这么多年来,谢老夫人在谢府专横惯了,一时竟无人再敢出声,安静得有些诡异。
只是一顿饭吃下来,谢老夫人也没有等到孟亦欢说的,徐大人的那杯酒。
“你说徐大人会来同我喝杯酒,究竟是真的还是诓我的?”
孟亦欢慢条斯理地端起茶盏,喝了一口。
“当然是真的,就算祖母诓我,我也不敢诓祖母啊!”
“这都戌时两刻了!”
孟亦欢剥了个香橘吃,觉得甚甜,又伸手拿了一个。
“许是忘了吧。祖母若是乏了,不如我们先回去?”
“孟亦欢!你不要欺人太甚!”
是可忍孰不可忍!哪有这样戏弄长辈的!
“哦!对了!”
孟亦欢念念不舍地放下手中的香橘,朝杜若挥了挥手。
杜若立刻捧上来几个大大小小的盒子。
“今日我想着要认亲,下午逛集市的时候,便给大家挑了些礼物。”
孟亦欢送给谢迎怀和谢迎川的是砚台,给两位舅母的是攒了细珍珠的鎏金簪子。
谢家的嫡长孙谢昊康,是二老爷和张氏所出,今年已经十六,去年开始跟着谢迎川学着如何打理生意。孟亦欢给他准备了两支紫毫笔。
剩下的三个姐妹,一人送了一盒琥珀石蜜。
谢映晴目瞪口呆地看着这些见面礼。
这些东西林林总总加起来,也值十好几两银子。
“你哪儿来这么多银子?”
“祖母不是送了我套八两金打的头面吗?我给当了。”
“当了?!”
孟亦欢理所当然地点头。
“是啊,当了。祖母赐了我这么贵重的头面,对我这般好,我自然要投桃报李,对各位兄弟姐们们好。可收手头上没有银钱可以使,只能将头面当了。晴姐儿可喜欢琥珀石蜜?”
谢映晴双颊通红,手里拿着木匣,越捏越紧,最后“啪”地一声砸了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