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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章 拓荒:在新的文学处女地上(2)

由此,50年代的台湾文坛上,逐渐出现了一批集中表现养女题材的小说。作品对台湾养女悲惨命运的表现和人生拯救的探寻,一是立足于台湾本土的生活现实,二是融入了外省男子与台湾养女的恋爱情节,这其中寄寓的是有关族群融合、寻求养女出路的想象。谢冰莹在《圣洁的灵魂》(1954年)中,写到养父李阿狗逼迫养女李宝珠涉足风月场所挣钱,又竭力反对宝珠与外省男子相爱,最终导致了一个弱女子的投湖自杀。张漱菡的《阿环》(1955年),则写到典型的养女的遭遇:阿环从小过户给人家当童养媳,饱受欺凌还险遭养父强奸,嫁给养兄后仍旧吃苦受累,无从谈起爱情。后来到台北外省人家里帮佣,眼界为之一开。她所爱上的外省车夫,又传达给她爱情自主的观念。林海音的《玫瑰》(1956年),则以一个教师的口吻,诉说了身为养女学生玫瑰,被养家逼迫做了酒家女,无奈之中以死抗争,保全清白。繁露写于1956年的长篇小说《养女湖》,描述了台湾家庭相当普遍的养女风气。养女受尽磨折的人生和被迫投湖的结局,以强烈的现实观照精神和悲剧艺术力量,引发了读者的普遍关注,使它成为这类题材中反响最为强烈的一部。此部小说曾因改编电影《秋莲》,引发版权纠纷,喧腾一时。

另外,在对养女出路与婚姻困境的摆脱上,谢冰莹的长篇小说《红豆》,张漱菡的短篇小说《阿环》,也传递出这样的信息:本省籍的养女与外省籍的男子恋爱婚姻的成功,只有依仗于反攻大陆,到大陆故乡去建立富有的家庭,才能使养女命运得以彻底改变。这种为官方意识形态话语所影响的写作,无异于当时政治神话建构中的一种“光明”缀饰,它与小说主体的游离和刻意人为的加工因素,也是不言而喻的。

人辕女人:女性主体意识的建构

新移民女作家对50年代台湾文坛的最大挑战,是以不打旗帜的女性主义姿态,尖锐地碰撞着诸多的性别议题。正像台湾学者范铭如笔下的形象描绘:“她们是一群披著阴丹士林旗袍,状似甜美的辣将。”这种曾经被“战斗文艺”思潮遮蔽和淹没的女性书写现象,不仅给当时文学带来“另类”和“异质”的前卫精神,而且提示了我们对50年代女性文学的路线确认与价值重估。

新移民女作家于40年代末随国民党政权迁台的事实,带来她们政治文化上的强势和本应服膺官方意识形态话语的背景。但耐人寻味的是,她们的创作没有一味地遵从和留守于当时大一统的政治文化架构,全心全意地加入50年代的“战斗”合唱;而是在个性十足的文学言说之中制造着官方叙述的裂缝,寻求着社会政治身份之外的女性自我身份确证,这就引发出诸多越出“中心”、“主流”预设轨道的文学言说。在泛政治化的年代里,新移民女作家更多关心的是家庭内部的性别之战,社会疆场上女性的双重困境,男权中心传统下女性的边化地位,台湾现实社会中女性的情感悲剧与弱势境遇,一句话,她们要通过对女性自身的关注与言说,建立女性的叙述主体。究其原因,一些不争的事实引人深思:新移民女作家迁台后的政治文化强势,遭遇了面对台湾现实环境中的女性地位弱势;新移民女作家在大陆接受五四新文化运动影响的精神启蒙背景,遭遇了长达50年之久的日据时代给台湾社会带来的奴化遗毒;新移民女作家在台湾现实政治中的社会身份确证,遭遇了她们在父权文化系统中的女性身份质疑;她们在50年代台湾文坛的作家角色,遭遇了边生存位置的尴尬,如此种种,不可能不触动新移民女作家的思想与心结。正是在这种意义上,她们接续了五四文化传统孕育下的女性文学薪火,以强烈而凸显的女性主义意识,在海峡对岸的台湾岛域上,继续发掘着关于人辕女人这个古老而又现实的社会命题;并在50年代严密的官方政治文化格局之外,开辟出女性文化视野中的新路向。

作为受过五四新文化运动洗礼,有着知识女性背景的一代新移民女作家,她们对女性人格独立、婚姻恋爱自主、男女平等现代社会观念的认同和实践,使她们在保持中国女性传统美德的同时,也逐渐形成了一种女性意识的敏感和自觉,并常常以此为参照,来观察现实社会中的女性问题。正因如此,新移民女作家能在飘洋过海之际,初到台湾伊始,就立刻发出女性的声音。

50年代的台湾文坛上,与妇女生活议题和文学发表直接相关的报纸刊物有四家:《中华日报》“妇女版”;《中央日报》“妇女与家庭”周日版;《中华妇女》月刊;以及《妇女》月刊。其中大力推进台湾性别议题讨论并倡导女性启蒙精神的,首推《中央日报》“妇女与家庭”版。主编武月卿,本身就是从大陆迁台的女文人,她对“妇周”风格的形成,功不可没。据林海音回忆,这个专栏“是文艺性浓于实用性,刊的多是生活散文小说、妇女问题论著,极少数是有关炒菜、洗窗、补袜子之类的。这也就是为什么作者多是文艺女作家。”常在“妇周”发表作品的女作家,包括谢冰莹、孟瑶、钟梅音、张秀亚、徐钟佩、王文漪、刘咸思、琦君、郭良蕙、王琰如、张漱菡、刘枋、艾雯等五十年代的重量级女作家。林海音是该刊的第一位投稿人,她曾为该刊命运的几度沉浮,奋力地鼓与呼;谢冰莹在50年代初期的一段时间里,也曾按周为该刊撰稿,承担类似“妇女信箱”的职责。

女作家通过这样一个发表0地,逐渐开辟出女性的论述场域,并以女性的精神共鸣遥相呼应,形成了隐然若现的女性阵线。50年代女作家的主力军,在参与“台湾省妇女写作协会”这个带有官方色彩的民间机构及其活动之外,还于1953年12月自发地成立了“女作家庆生会”,以一个“没有组织的组织”,整整持续了三十年而不衰,由最初的十几人增至50多人,足见其姐妹情谊之深厚,文人传统之悠长。早在1950年3月20日,林海音就以《台湾的媳妇仔——一个值得注意的问题》一文,敏锐地触及了台湾现实社会中的妇女问题:养女现象与买卖婚姻制度。她从媳妇仔的真实故事写起,深入分析了媳妇仔的形成原因、表现形式、现实弊端和人生出路,最后落笔在“今天欣逢三八妇女节,如果有人问我妇女运动对于台湾妇女能有什么作为的话,我8意把这篇东西贡献出来。”。林海音对台湾媳妇仔问题的现实观察,对于女性解放步伐的期待,通过自身的思考与日。

书写,首先传达出最初的女性启蒙话语。

1950年5月7日,时年31岁的孟瑶向《妇周》投出了她来到台湾后的第一篇文章《弱者,你的名字是女人吗?》,发表即在读者中间引发了性别议题的激烈论战。身为大学中文系教授,以写白了头的代价一生创作了60余部小说、又爱戏唱戏,人生兴趣广泛的孟瑶,她在职业女性、家庭责任与文学创作几多场域之间的出入奔走,使她对女性的困境感同身受,并言辞激愤地控诉了母职之于女性人生的杀伤力:

每当自己不能自拔的时候,我总想起了这句话——弱者,你的名字是女人!

这句话像根针,总是把我的心刺得血淋淋地。是的,“母亲”使女人屈了膝,“妻子”又使女人低头。在自我发展与顾全家庭方面,职业女性更是进退维艰,充满挣扎。这让孟瑶感触尖锐,愤然不平:

是的,家给了我一切,但,使我不8意的是:她同时也摘走了我的希望和梦。

我没有看见家,我所看见的只是粗壮无比的锁链,无情地束缚了我的四肢和脑;我没有看见孩子,我所看见的只是可怕的蛇蝎,贪!地想吞掉我的一切。我想逃出去,我想逃出这个窒息的屋子,伸出头去,呼吸一些自由新鲜的空气。孟瑶以激进的女性主义立场,对女性人生的悖论性境遇发出了不平之声,并大胆解构了“母性即天性”的女性神话,矛头直指父权核心的家庭体制。在主编武月卿看来,这种看似“大逆不道”的观点,不仅“思想明敏,细腻深刻”,而且应该引发读者讨论,因为它所触及的正是带有普遍性意义的女性症结和社会问题:

本文所提出的问题,实为现实社会中,成千上万的有抱负和理想的,已婚的和未婚的女性苦思焦虑,费尽心机,始终未获得适当解决的悬案。之后,因孟瑶文章引发的讨论,除了引来了“女人要解放、男人真命苦”一类的典型男性回应之外,大多数投书讨论者竟然都表示了对作者的认同。钟梅音在声援孟瑶的同时,还发表《答默冰先生》一文,批判男性文饰过非、将自己不肖行径归咎于女性的做法,并与孟瑶几度辩论女子教育问题。“妇女与家庭”周刊引发了作家和读者热切的关注,在其创刊一周年之际,林海音、钟梅音、谢冰莹、艾雯、琦君等作家纷纷来函祝贺,热心的读者也提出诸多建议,并希望“妇周”改为三日刊。然而,这样一个深得女性人心的专版,却命运不济,数度遭到停刊。50年代初期的台湾,只有《中央日报》与《中华日报》有妇女版,但在当时报纸缩张的情形下,两报统统先把妇女版停掉。一向喜欢打报不平的林海音挥笔写就《一个抗议》,大力陈述不可先拿妇女版开刀的理由。此文在《中央日报》副刊1952年1月登载后引起反响,“妇周”版果然三度复刊。主编武月卿特别撰文,说明“妇周”因为林海音的《一个抗议》而复刊的经过。这批受过五四新文化运动洗礼、后来又多在台湾的学术、新闻、教育等行业也独当一面的新移民女作家,更多地是以她们的创作实践来建构女性的叙述主体,通过文学的言说自然委婉地呈现她们的女性意识,并由此提供了弥足珍贵的50年代的女性主义小说文本。以家庭场景、婚恋场景、社会场景中的女性形象与人生命运为观察点,我们看到了新移民女作家对女性问题的种种思考。

第一,从家庭场景看女性地位和父系文化秩序,新移民女作家的文本提供了诸多值得深思的社会内容。童真的《穿过荒野的女人》(1960年出版),在海峡两岸的时空跨度上,写出了女主人公在不同的“家”中所经历的人生转换,旨在重新思考女人与家的关系。小说开篇,女主角坐在台湾南部小院美丽的凤凰木下沉思,回想起她一生所经历的“家”。她在大陆的两个家,更多留下的是不堪回首的记忆。小时侯,她生活在父亲的家,父权的威严和专制笼罩了家庭。面对家道中落的经济危机,为了图谋钱财,娘家把她嫁到了新兴的大财主家中。结婚后,生活在丈夫的家,因为娘家是门穷亲家,她一再遭受丈夫的冷遇和欺压。在夫家的一次寻衅冲突中,丈夫竟以离婚为要挟,并要她顺便带走女儿。面对夫家财大气粗的鄙视,娘家“伤风败俗”的谴责,女主角抱着女儿奋力走出两种势力的合围。这一刻,她清醒地知道,一个没有家的女人,既失去了传统生活秩序中的在家身份,又被剥夺了经济来4,等待她的只能是一片荒原般的人生场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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