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
“从前有座山,山上有棵树,树上有欲桃,欲桃,欲桃,吃了长生不老。”
葱郁柳树下,一群小童正缠着老者讲故事。
“爷爷,爷爷,那就翠山是不是真的有颗大树啊?”
“有的。”
“那欲桃是什么呀?”
“这,”老者捋捋胡须,说,“你长大了自会知道。”
“长大……那,那就翠山上真的……真的有只大妖怪吗?”
老者瞪圆双眼:“不只一只,妖怪头带着小妖怪住在那里。”
“那那那……那只大妖怪真的吃人吗?”问到这里,已经有小孩子倒抽冷气。
“吃人?哼,吃人不眨眼!尤其是那棵大树,专爱吃小孩,靠近一点,吃得你什么都不剩!”
老者加重语气,吓得小孩子们哇哇大叫着跑开了。
“哼,臭树”,老者突然消失,只剩下柳枝随风轻晃。
二
“想要上山,那得带着宝物,金的、银的、玉的,我们大王都喜欢,实在不济,奇奇怪怪的物件儿也行。”
“先前还有个小妖,带着一株珊瑚树上山去了,结果那守门老妖竟给它放了行。”
只见那说话的姑娘,着一身粉衣,白玉一样的脸蛋儿,花瓣般娇嫩的粉唇微抿,手中摆弄着篮中药草,杏眼忽闪忽闪地望着一众小妖。
一只鹊怪急急插嘴:“那欲桃,上了山我们能吃到吗?”
“想得美,那可是是盘古大神开天辟地后,最后一滴眼泪,落在一株桃树上,桃树因此滋养后得了道行生成的,凡人吃了长生不老,妖怪吃了法力大增,宝贵着呢。”
那女子撅着小嘴,用手中花枝指着一众小妖道:“不过山上有一片桃花林,对我们也是极有帮助的,那桃花……”
“木姑娘,木姑娘……”木屋中传来一阵急促男声,惹得众妖逃散。
“陶郎醒了。”这样想着,粉衣女孩奔向木屋。
三
“腓腓,腓腓!”一棵粗壮桃树上,白胡子老头扯着嗓子朝底下大喊。
“哎,这儿呢,爷爷!”一个着七八岁模样的男孩儿从树底下窜出了头。
只见他着一身鹅黄长衫,像是一丛直愣愣长成的的连翘,长衫有许多装饰,浑身珠光宝气,佩戴的金银宝石每一个又打上色彩繁重的穗儿,却因为身量不足,腰间缀着的玉佩流苏不时拖曳在地;还没等你看完他这不伦不类的装束,就又被他的发髻给吸引过去,虽是小孩童模样却也学着大人梳了发冠,用一块金镶玉的簪子插着,不过因为头发尚短,许多碎发垂在耳边。
他望着树上的老头,昂着头,脆生生地大喊:“爷爷,今儿个我可是小腓爷了,大家都这样称我,别再叫我腓腓了,忒俗!”
老头儿听见了小孩儿的回话,正想戏谑他一番,一低头,竟被这一身金光闪闪的装饰迷了眼,两眼一闭从树上直挺挺地摔下来。
“哎呦,你这臭小子,瞧瞧你这打扮……哎呦,腰,腰……断了,断了……”老头儿扶着腰连声哀叹。
小孩儿撅着嘴,翻着白眼儿道:“腰还能断啊!爷爷,您真是……”
“哼,你知道什么,我鎏术活了千万年,见过的事……”
“比我吃过的盐还多。爷爷,您一把年纪,消停会儿吧。您干的那些事儿,等大王醒来……”
“我干什么了?干什么了?你别血口喷人,臭小子。我对大王,此心日月可鉴,……”
“得,得,得,我不跟你扯,我还有正事要做,您老歇着吧。”
“等等,你等会儿,”老头儿拽住急急离开的男孩儿,“今已过多少年月了?”
“一百五十年零三个月。”男孩儿脱口。
“一晃这些年了,算日子,大王醒来就是这几天的功夫。唉,上次那位仙子娘娘真是惨烈,还让大王白白损耗了这些。”
“爷爷,别想这些了。大王当时损耗的越多,日后精进的就越多。这回一次睡了这么久,我看应该是大有长进。”男孩上前一步拽住老头儿的袖子,“走吧,爷爷,随我到前庭去,你不知道,今日来了几个人,是真的人!”
“什么!人?我倒是好久没见过人,都快忘记人肉的味道了。”
话音刚落,庭院里已安静可闻风声,只剩一树桃花绚烂,以及桃树后山洞里弱弱的呼吸声。
四
“再来一碗,来呀!”
一只蛤蟆怪口齿不清的扯着同伴的衣袖,不曾想,两只都已醉的浑浑噩噩,竟一起闭了眼倒下去,酒碗正正当当落在同桌一只刺猬小妖的手里。
“兄台,我喝了啊?你不说话我就当你默认了。”说罢,刺猬便喝了个滴酒不剩,“呜,呜……”刺猬仰头长叹,端着空酒碗走向了其他桌子。
这就是方才一老一小说的前庭。
逼近山顶的大片平地,满满都是桃树,绿荫之下,大大小小的石桌石凳随意摆着,其间各种妖怪,来来往往,姿态不一,嬉笑怒骂声不绝于耳,觥筹交错,吵吵闹闹似一宴席。
这偌大桃林之中,却混有一棵老柳树。这老柳其树干之粗,树顶之高,柳枝之长,都让人惊叹,再加上周围灼灼桃花,相映成趣,真是世间少有的美景。
正待细细欣赏这美景,却有了一丝令人疑惑的地方。
原来,这柳树旁的桃树竟是成行的,像是围墙一样,其中两棵粉桃树间隙比之其他却大了许多,还对应栽种了两丛竹。
这个空隙,原是供人行走的通道,是为门。
只是,想入桃林,正门却在几里之外,并不是这里。这,是进入后庭的门。
后庭,与前庭截然不同。前庭的热闹,似乎都被隔断,没有一点声音,没有一只小妖,清冷的让人感到恐惧。抬头,却见一颗桃树。
刚才被老柳树震撼到的种种情感,此刻都消失不见。是的,没有一丝情绪,或者说,是太多情绪难让人理清。
这一树霞光,白练素锦,流光溢彩,灼灼其华间,不时有白色花瓣如蝶般翩跹而下,遇泥瞬间明灭。
树上果实更是奇异,个个白玉般晶莹剔透,周身有浅浅的金光萦绕。树冠球状生长,中间交叉处平坦,大小如床,一女子正睡在这里。
想着这样的美景,必定是绝世美人才能配上。可细细看过去,似与心中所想差了许多。
这个女子,鹅蛋脸,鼻梁挺拔,皮肤未及白雪透彻晶莹但也勉强称得上白嫩,想必也是长久不经日晒才得的;其眼虽闭着,不过可以从轮廓看出离杏眼差了一截,眼角还微向上翘,睫毛倒是浓密,不过略短;唇不薄,不过唇上珠是小巧可爱,唇瓣也娇嫩如桃花;身材修长,纤细有余但分量不足;不过青葱玉指,纤纤如兰,另有一泛银光、水晶状手环萦绕手臂,甚是可爱。
她身着深蓝色镂边小衣,浅蓝色里衬,最外着一层白色罩衫,没有红衣魔女的妖媚,比之白衣仙人其仙气也似差了点。
这么一个姑娘,并没达到心中完美程度,可是她周身,似有一股清冷之气,又似股暖茸之息,气息氤氲间,让人不敢轻易靠近。
恍惚间,姑娘的眉蹙了蹙,紧接着,凤眸流转,姑娘醒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