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
终于讲完的鎏术,原本都已做好了起身去前庭喝酒的打算,于是,他很是潇洒地扔下一句“如何,你还有什么不懂吗”,就准备离开。万万没想到的是,小姤竟然再次破天荒地点头,开口道:“我想知道,关于盘古的事情。”
“盘古大神?”小姤再次让鎏术一惊,他是怎么都没想到小姤会对盘古感兴趣。
“盘古大神逝去之时都已过千年,他的事我知悉不多。”鎏术的话有些支支吾吾,他的眼珠提溜提溜地转,终于,像是找到了一个突破口,滔滔不绝地讲了起来。
“据说当年天地混沌,元气蒙鸿,盘古大神启阴感阳,于混沌中首生;历经八千岁,左手执凿,右手持斧,以其神力,开天辟地。至此阳清上浮为天,阴浊下沉为地。这些我也与你讲过了。”鎏术一门心思地讲着,完全没有注意到小姤的变化。
“后万八千岁间,天日高一丈,地日厚一丈,盘古日长一丈。不想浊气上浮,于是盘古大神舍身而救苍生,其四肢五体为四极五脉,血液化为江河,筋脉成为地理,肌肉是为田土,皮毛为草木,汗流为雨泽,此后,万千黎民生其上。”
“当然,这都是传说,我刚刚给你讲的,都是天界原有的卷载。毕竟老朽也不大清楚发生在古神身上的事情。这些话,纵然是有些难以理解,但是也还是大致能明白的吧?”说到这里,鎏术才正视小姤,然而,小姤似乎完全没听到他的话,一言不发。
鎏术一瞧,就知道小姤还有没明白的事,于是心中暗道怎么这么倒霉。然而面上还是一副和蔼可亲的样子,低声细语道:“小姤,怎么,你还有哪里不懂的吗?”
“盘古,真是这么做的?”
小姤的声音冷冽而低沉,只言片语间流出的一股戾气,让鎏术瞬间惊醒。他惊讶地瞧着眼前的少年。
那美少年正缓缓抬头,似是如大梦初醒般,周身的气势,由原本春林出生的少年意气,变为寒霜高山之苍梧风姿。他平淡的神情里有一种踏破万军的气韵,漆黑的眸子深不见底却也有寒星闪烁。
鎏术见状大惊:“你究竟是谁?”
他侧过头去,并不用正眼瞧鎏术,似在冥想一般,双眼直直地望着前方,道:“我?我是谁,怎么,你竟不知?”
小姤的语气、神态都太像一个人;只是,从未见过那人真面目的鎏术有些晃神。他正糊涂眼前这人究竟是谁,但未等他反应过来,思考就被打断了。
一只小怪慌慌张张地冲了进来,哑着嗓子喊道:“呦!呦!鎏术大爷,快去前庭看看吧!怕是要出大乱子了!”话说完,鎏术才看清这小怪是那鹿怪自唤“梅花飘飘”者。
于是,他一边站起身来,拿起屁股底下的另一只靴子,一边胡乱地往脚上蹬着,往外走去。恍惚间,瞟到身边的小姤。他早已又是原来长身玉立的温润墨袍美少年。
于是,鎏术再次晃神,他陷入了自我怀疑:分不清刚刚自己看到的,何为真何为虚;眼前所见,又是否为梦境。
而那边,小姤早已跟在梅花飘飘身后走到了洞口。他察觉到鎏术停下来,于是停下步子,回头对那正迷糊着的老头道:“鎏术,走吧?”
“哦,哦,这就来了。”小姤很是温和的声音再次点醒了他。鎏术心中暗道,这熟悉的声音怎会让他想起那人?于是,他一边自嘲自己确实是老了,一边连忙跟了上去。
二
前庭确实很是……只看这光景,鎏术瞬间联想到,怕不是大王在外惹到的仇家上门来了?
原本正开的繁盛的桃花,此刻纷纷扬扬地洒落了一地;已经没过短靴的浅草,东倒西歪地;而原本畅饮打趣的小怪们,也竭尽所能地东躲西藏,只留双眼睛暗中观察;杯盏被遗忘在地,倒下的石桌不在少数……生灵“荼蘼”,花花草草的凄惨之状,愣是把鎏术给看火了,他用了半成功力,仰头大喊道:“腓腓你个臭小子给我滚出来。”
喊完了,那腓腓立刻从老柳树后“犹抱琵琶”半遮面地走了出来。瞧着腓腓头发散乱,身上的黄袍也有些被撕碎的地方,一点没有仙境人应有的样子,尤其是他拿起袖子遮挡着半张脸的做派,鎏术彻底看怒了:“你挡什么挡!一个七、八岁的臭小子样,也好意思学美人遮脸!”
听到这话,腓腓放下了袖子。一记鲜红的巴掌印,赫然出现在腓腓的半边脸上。鎏术的怒火顿时消了一半,他很是惊慌地跑到腓腓面前,道:“怎么了?怎么了这是?”
没成想,腓腓原本噙着眼泪的双眼,立刻如大水冲堤,很是委屈地叫了一声“爷爷”之后,就嚎啕大哭了起来。鎏术彻底慌了,毕竟
腓腓从小到大,除了司命星君时常蹂躏他,就连大王也不曾真下手打过他,今日这是谁,竟敢下此毒手!恐腓腓现在很是没有面子。
于是,鎏术嘴里便“谁做的谁做的”碎碎念一般的重复起来,若非小姤忽然发声道“你们是谁”,恐怕他会一直说下去。
顺着小姤的声音,鎏术这才注意道,在大王常坐的大树杈上,站着一群人。
一个身着花花绿绿袍子的女人,正拿着一把软剑,对着小桃花的脖颈。小桃花看起来面色很是不好,左胳膊垂在身侧。而她旁边,正站着哭得梨花带雨的马二仙子。
见此,鎏术大惊,小桃花的模样显然是受了什么伤害,很是担忧的他有些乱了阵脚。身旁,小姤的话再次传来:“他们是谁?”鎏术才反应过来,救人要紧。
于是,鎏术赶紧低声对小姤道:“那正哭着的,是烛龙一族大公,——也就是大王父亲烛九珏的兄长——,他家的仙子,大名叫烛茗,九界唤其‘马二仙子’。她身边的那位是……”
看着那穿红着绿的姑娘,鎏术实在叫不上名字来,一时语塞的他不得不拉长声调。忽然,身旁的腓腓大声道:“她说她是魔君之孙,叫做晴耕,是来找大王寻仇的!”
未曾想,腓腓的话一出,那叫晴耕的还没说话,马二仙子率先开口了。她的声音很是柔弱,带着一丝哭腔道:“不是,不是这样的。都是我的错,是我的错。”
她一边流泪,一边软糯说话的样子,十分楚楚可怜。全场的焦点,也就转到她身上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