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采春近日里烦闷,倚在栏边正发着呆,不一会儿自己身边的丫头便急急忙忙跑来了,说是侯府传来了信件,要她去读信件。李采春的眼皮一直跳个不停,总感觉有什么不安,连忙起身朝着还黛阁的方向去了,到了还黛阁,急急地拆了信,方知自家哥哥不久前继承了爵位,正找个时间催她回去呢。
李采春心下一句糟了瘫坐在椅子上,这哪儿是催自己回家的信件,这明明是大祸来临的征兆啊,早不来晚不来偏偏儿要到这会子才来催,当下便连忙带着丫头去明贤阁找江兰士,谁知正赶上江兰士跟母亲去观里上香,这下李采春可是暗暗叫苦,双手绞着帕子不知所措。
那丫头见李采春这样,心下好奇道:“爷继承了爵位让姑娘回家不是好事儿么?姑娘怎么急成这般?是有什么不妥么?”
李采春现如今早已心急如焚,又想起了今日寿王家臣来送聘礼的事儿,也顾不得与丫头说话,赶忙前去了玉磬的住处,谁知环儿道自家姑娘近日里卧病不起,拒不见客,这下李采春也死了心,出了玉磬的住处望向自己的丫头叹了口气道:“本就命该如此,又何来缓解之说?”
之前她还不清楚为何府中会传出二姐姐要嫁与寿王为侧妃的谣言,可今儿这来自济南的聘礼文书还有使臣就活生生说明了国公府将要来临的状况,可她还不肯信,直到今儿收到这封徐州宁侯府的来信才知道,不仅国公府要变天了,这朝廷,也要变天了。因为若只是一般的是事压根不会让宁侯府这么着急,可今儿这封信的言辞催促,分明是恨不得她立马赶回家才好,可是她现在又如何舍得这地方?又如何舍得这地方的人?
想了许久却毫无办法,一下子就潸然泪下,伏在一旁的假山上哽咽不已。
却说那江兰士,今儿出去后便是心神不宁,束夫人今儿晌午一过便拉着他去观里祈祷,根本来不及与采春说个一二便离开了,等到了观里,束夫人一脸疲惫,眼睛分明红肿的犹如哭了许久似的,江兰士也不敢问束夫人,不过想来与二姐姐的事脱不了干系,二姐姐的事儿他也听说了,心底极是反感,自家大姐本来就已经送入宫中生死未卜,今儿又要把二姐姐送到寿王府做了侧妃,真是气愤。
江兰士一路上便心不在焉,只想回去把心里的话好好的跟自己的神仙姐姐好好说一说,要是平常江兰士这般,束夫人一定会说教他几句要敬重神灵的话,可今日束夫人只是跪在神像前屏退了众人包括江兰士,等束夫人祈祷了大约一炷香后出来,江兰士发现束夫人走路走有些不稳,于是赶紧上去扶住了母亲,心疼的看了母亲一眼。
束夫人叹了口气,紧紧握住江兰士的手道:“兰士,若是你以后也见不到你二姐了,你会恨我们吗?”
江兰士愣了愣,脑子嗡嗡个不停:“母亲是说,二姐那事儿是真的?”
束夫人不愿再看他,只是点了点头道:“已经定了,今儿济南寿王府已经来人了,聘礼文书都下了”,束夫人咬了咬下唇继续道:“兰士,母亲也舍不得你二姐,只是...只是入了这侯府门,便是半点也不由人了。”
江兰士黯然的松开了扶住母亲的手道:“儿子知道,可二姐姐毕竟是儿子的一母同胞的亲姐姐,儿子舍不得她,儿子宁愿二姐姐嫁一个平凡的世家为妻,也不愿二姐姐继续跟大姐一般卷入这场本属于他人的争斗之中。这明明不关她们的事,为什么要让她们两位弱女子承担我们家族的兴衰?这本就是不公平的。”
束夫人无奈的摸了摸江兰士的头发强笑道:“人各有命,说不定,蕴真以后前途光亮也未可知。”
江兰士忽然抬起了红了的眼睛道:“母亲,没有转机了么?我愿意读书,我愿意考功名。”
束夫人怔了,随即叹了口气,回头在下人的搀扶下上了轿子,刚要踏入束夫人忽然道:“去看看采春罢。侯府应该快送她回去了。”说罢才上了轿子。
送她回去?江兰士定住了一般,这是什么意思?难道这次真的躲不过去了么?就连徐州侯府也要接回采春了么?那么采春以后还会记得自己吗?不,这绝不可能,过了好一阵子,江兰士方才反应过来,连忙叫人喊了一匹快马,舍了轿子,上了马便抄了小近路往家里赶去。
这时,从徐州侯府来接采春的下人们都已安排妥当了,可李采春却站在还黛阁门口迟迟的不肯走,直到外头的人不停地来催,才晓得实在等不及了,只好叫人把自己贴身的红漆琴取下,从琴的岳山处刻了一个小小的心念二字方才不舍得走了,这一行走的匆忙,待江兰士快马到时,还黛阁皆已拾掇干净,唯一存在的只是那一张伏羲氏的古琴正静静地压着那张用簪花小楷写着秋风词减字谱的琴谱。
江兰士见状,身子虽处三月,却仿佛坠入了寒冬一般冰凉,急忙捞了琴来仔细查看,待见到岳山那小小的楷书‘心念’二字时,方才又哭又笑起来,嘴里直到神仙姐姐未忘了我,以后便是遵守这约定还有缘的。可旁人不勘其意,曾经这四小爷为李采春痴傻过一次,怕不是这次又让他痴了罢,江兰士小心翼翼拿了最好的绸子将这红漆琴包起,又拿了个织金锦缎盒子来将那琴谱好生藏着,方才如获至宝似的死死揽着这两样物件回屋去了。
可那边江兰道却没这么多心思管这些,这些日子张松儿自从说了那些哥哥不哥哥的话儿后,就再未见过面,这江兰道虽然表面上不关心自家事,其实心里也是极为舍不得这个二姐,而自己对已经入宫的大姐却没什么感觉,大姐性子沉静,自打自己记事以来便不大理自己这个旁出的庶弟,后来不到几年便入宫了,所以大姐入不入宫自己心里倒也没什么波澜。
直到江兰道听到二姐姐将成为寿王侧妃时,他的内心方才沉了一下,旁人都以为他笨,其实他不笨,他只是不想动脑子想这些事儿而已,二姐姐对自己虽然不常走动,但是真的非常好,平常有吃的也会想到自己,虽然比不上江兰士,但是却真的把自己当做弟弟来看待的,这点他面子上不表现,内心里却很在乎。
此时,江兰道竟有一个冲动,那就是告诉父亲,他不想让二姐姐去济南。想完后,江兰道自己都被自己吓坏了,怎么会有这种想法呢?自己明明是不在乎他们的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