童年的记忆安宁、幸福,胡熙熙脸上不自觉的漾起一丝微笑,生命中也许再也没有这样一段时光让人如此陶醉了……那时的阳光是金色的,即使下雨天,也总能穿着胶鞋看到美丽的彩虹。懵懵懂懂中,还学当时热播电视剧《水浒传》里英雄,和村上的小丽、胖妮、三华等在一棵大桐树下,每个人剪了一缕头发一起埋在土里,磕了三个响头,结拜为金兰姐妹,不求同年同月同日生,只求同年同月同日死。春天大家一起去田地里挖野菜,夏天一起拾麦子、捉蛐蛐,秋天一起检落叶,冬天一起在雪地里轮流拉着溜冰,几乎每天都有不同的乐趣。在学校里,胡熙熙稳拿班里第二名,第一名是一大头男同学,名字叫裴涛,一直都是第一名,无论熙熙怎么努力,他的位置从来没有被动摇过。几年以后,这位男同学以全通许县第一名的成绩考入清华大学,学校请了腰鼓队,由校领导亲自把通知书送到家,这是后话了。当然,胡熙熙也从没有真的在学习上和这位学霸叫过真,在她小小的心里,第一名就应该由男生拿,我只要差不多就行。
初夏已经到了,田地里的麦子由绿色渐渐的变成了金灿灿的黄色。
胡熙熙家的屋后就是麦田,她家的房子是村里最早的二层小楼,爸爸是包工头,一年中的大部分时间都领着30几个人在外包工,由于为人仗义正直,从不拖欠工钱,跟着的人从来都是心服口服,极少有中途溜到其他建筑工地去干的。胡熙熙6岁的时候,上一年级,爸爸决定把家里的老堂屋和小平房拆了,重新盖新房。不记得具体多少时间了,有将近2个月,胡熙熙和奶奶姐姐弟弟住在干爷爷家的10平方的小平房里,爸爸妈妈则在大门口新搭了一个窝棚,摆了一张床暂住,那是一个寒冷的冬天,现在想来,那两个月爸爸妈妈是怎样过去的啊。具体的盖房细节不记得了,只有印象,那时民风淳朴,几乎全村的人都来帮忙,俗语说“攒忙”,尤其是常年跟着爸爸的几位叔叔伯伯,几乎天天来,而不要一分工钱,只管中午饭。爸爸胡一安是那几个月里最操心又最开心的,盖房子于一个普普通通的农村家庭是大事,全村有空的人都来捧场,无疑让胡一安感觉倍有面子。最让胡熙熙难忘的是奶奶为大家伙烹的辣椒油,天冷,新蒸馍加上辣椒油,配上典型的大烩菜,在那时看来是那样的有滋有味。之后的岁月里,胡熙熙依旧爱吃辣,每次去一个新地方都会尝试各种各样的辣椒酱,却从来没有奶奶做的那种香香的味道。走过多少青山绿水,尝过多少人间百味,依旧还是小时候亲人的那种味道最让人难以忘怀!房子盖好后,简单的批了批墙,抹的水泥地,拉的简易的黄色灯泡,还是旧的家具,一家人就搬进去了住了。爸爸妈妈住西屋,奶奶领着姐弟三个在东屋,中间是客厅,最东边还有一夹道屋,一米多宽,4米多长,只放些杂物,平时并不住人,二楼也是一样的布局,都各放了两张床,只有客人来了,才会在楼上住。
胡熙熙每天由拐弯楼梯拾阶而上,上到二楼,站在楼顶向北望去,远处是一望无际的田野,黄黄的麦田煞是好看,向南望去,就是整个村落还有树,每日黄昏家家户户会升起袅袅炊烟,还有西边的落阳,这是熙熙最爱看的景色。学校里,胡熙熙学习好,老师喜欢,朋友也多,最要好的是伟燕和秋秋。呵呵,记忆里还有一个同桌崔超,外号叫“粪叉”,总是留着鼻子,一副弱弱的样子,桌子上有一条三八线,每当他超过时,胡熙熙会毫不客气的把手掌立起来,砍向他的胳膊,
“嘿,你超过线了”。
“粪叉”同桌会立刻抽回胳膊,回敬一句“你好厉害啊”。
“哈哈哈”,熙熙就会得意却又天真的笑着。
多年以后,熙熙已结婚生子后回去看爸爸妈妈,偶遇“粪叉”同桌,两个人闲聊几句,同桌语气虽镇定平常,却怎么也掩饰不住淡淡的脸红,听好友伟燕说,崔超从小到大最喜欢的歌恰恰是同桌的你。
明天你是否会想起昨天你写的日记
明天你是否还惦记曾经最爱哭的你
老师们都已想不起猜不出问题的你
我也是偶然翻相片才想起同桌的你
谁娶了多愁善感的你谁看了你的日记
谁把你的长发盘起谁给你做的嫁衣
你从前总是很小心问我借半块橡皮
你也曾无意中说起喜欢和我在一起
那时候天总是很蓝日子总过得太慢
你总说毕业遥遥无期转眼就各奔东西
谁遇到多愁善感的你谁安慰爱哭的你
谁看了我给你写的信谁把它丢在风里
从前的日子都远去我也将有我的他
我也会给他看相片给她讲同桌的你
谁娶了多愁善感的你谁安慰爱哭的你
谁把你的长发盘起谁给你做的嫁衣
啦............
那熟悉的旋律和淡愁的歌词,有时偶尔想起,胡熙熙才道原来我也曾是别人记忆里同桌的你。
夏日渐渐热了起来,胡熙熙和同学们都开始往学校里带水喝了,那时没有专门的茶杯,都是自己家的酒瓶子或者醋瓶子或者酱油瓶子刷干净后,再系上毛线绳子提留着去学校的。即使这样,每个学生提的瓶子和里边的水也千差万别,男学生很简单,一般就是简单的瓶子加白开水,看不出胡里花哨。而女生们的瓶子就讲究的多了,大多会选择村里庙会时留下的酒瓶子,胡熙熙印象最深的是曹蕊敏的瓶子,圆圆的底座,上边细细的长长的圆口,中间则是碎花似的花纹,而里边的水从来都不曾重样子,花生,枣,百合,玫瑰,菊花,莲子等等,有的直到胡熙熙长大后才知道那是什么名字。她很羡慕曹蕊敏有那样一位有生活品味的妈妈,穿的喝的用的都很讲究,把曹蕊敏也打扮的美美的。她去过一次曹蕊敏的家里,虽然是平房,但是屋里的家具摆设都是胡熙熙在电视上才见到过的,她妈妈学过唱戏,随着唢呐班十里八乡的奔走挣钱。虽然村上大人们总说她妈妈很风流,但她看到她妈妈时,总觉得她好漂亮,人也和善亲切,最要紧的是唱戏真的好听。
胡熙熙的瓶子不是最漂亮的,但也说的过去,总是喝完自带的水后,她会去学校门口的小卖部买一个1毛钱的冰糕,当然她最喜欢吃5毛钱的雪糕。5毛钱的雪糕是真的像雪一样,胡熙熙后来怀孕时超想吃这小时的雪糕,尝试了许多却再也没有那种雪的味道。下课后,胡熙熙会和同学们立刻从教室飞奔出来,先上厕所,然后踢毽子,丢沙包,跳绳,抓石子,各种游戏玩的不亦乐乎。
姐姐胡涵涵也是班里学习最好的女孩,长的也漂亮,五年级毕业时考入了镇重点中学,需要去十几里外上初中。姐姐小学毕业时有镇上的照相师傅专门去了学校,先给班级里照合影留念,然后有需要单独照的再单独照。胡涵涵和泽花老师,她最喜欢的老师合过影后,就把四年级的妹妹胡熙熙和二年级的弟弟胡俊俊也叫了出来,合了影。当时,一旁的老师介绍说这是姐弟三人,摄像师傅不住口的夸道,长的真好,谁家有这样三个孩子可真的是有福呀!照片洗出来后,熙熙的姑姑用底片又洗了几张,专门放在自己家里,逢人就说是自己的侄儿侄女,总是迎来一阵赞叹。
她的作文常常被语文老师拿来在班上当范文来读,每一段老师总是能说出胡熙熙也察觉不出来的优点。比如最难忘的一件事,胡熙熙会这样开头,“时光如白驹过隙,许多事情都渐渐遗忘在脑海,而有一件事却让我永远难忘。”四年级时,她还是班上的副班长,她负责班里元旦晚会的筹办,要收钱买瓜子买糖买红纸,还要写板报。忘了红纸和糖在哪里买的了,瓜子是妈妈就卖的。舅舅是做瓜子批发生意的,妈妈在农闲时节会去舅舅家拉几袋子,去赶集卖或者走街串巷卖来挣些钱补贴家用。她和班里几位同学一起忙了一个下午,把板报办起来了,中间是“元旦快乐”四个大字,其他都是摘抄的报纸上豆腐块似的美文。本来她也是要唱一首歌的,临了,嗓子哑了,给老师报告后临时取消。
麦子熟了后,还有麦忙假。麦忙假,顾名思义,为了收麦子而放的假。学校里的老师家里也都有地,要收麦子,所以这个假期是非常有必要的。收麦子是乡村最盛大的农事。特别是天气不好的时候,为了抢收麦子,村民们几乎彻夜不眠。短短几天时间,男人们就累得又黑又瘦。女人们也好不到哪里去。男人女人都遮着一顶大草帽,只能凭借她们衣服上的花色分辨她们是这家的女主人。要把地里的麦子收回自家的麦场上,麦粒和麦秸分开,麦粒摊在场上晒了一些日子,收进蛇皮口袋里。麦秸(我们那里叫麦瓤)高高垒起来,在此后一年的时间里,它们是村民们最主要的燃料。麦收的时候,小伙伴们也很忙。年纪大一点的要跟着家人下地割麦子,年级小一点的,要给家里人送饭,还要拾麦子勤工俭学。胡熙熙对捡麦穗有着极大的热情。在大马路上,路过的装满麦秆的拖拉机突突而过,偶尔也有几头牛拉着架子车吱呀吱呀地走,坑坑洼洼的土路让它们颠簸不已,因此掉下来的麦穗们,就是胡熙熙的目标。路上,往往还有几个和她差不多大的孩子,或者更小一点。每到农忙之前,场上就开始热闹起来了。这是一种叫做整场的活,先是割除杂草,然后碾压,泼水,再碾压,等到割麦前,场上已经光滑平整白亮清洁,孩子们可以在上面风一样地奔跑了。麦子从地里收回来,拉到场上,首先要打场。最早都是用牛拉着石滚子一圈一圈地转,节奏缓慢,寂寞漫长。傍晚是一天中最快乐最热闹的时候。打过的场,挑起麦穰在场的角落堆成一座座小山,就等着傍晚风起,扬场。扬场的人,需要有力量,好铲起沉重的麦粒和麦壳,扬得高高的;需要有技术,把握好节奏,把麦粒扬到合适的高度,落到合适的地方,麦壳呢,让风吹走一部分,再利用地球引力和加速度撇走一部分。爸爸胡一安动作干净利落,好看得很。和麦壳分离之后的麦粒,还要在场上晒,在另一个傍晚,小孩子们用一种横着钉在把手上的上木板,把平摊在场上的麦粒推在一起。大家争先恐后,赤着的脚在场上啪嗒啪嗒地响,往往不小心摔倒了,引得大人呵斥,旁边的孩子乐不可支。记忆中,每到农忙时节,跟着爸爸干活的几个叔叔总是先到胡熙熙家帮忙干,才忙自己家的。后来长大后,上大学结婚生子,妈妈常常说,虽然你姐弟三个说是小时长在农村,但是从来没下地下过苦力的,就连我也比其他家的女人少出许多力。
打场以及之后的那阵子,除了一日三餐,除了晚上睡觉,孩子们全部的时间都在场上,甚至有时大人们慈悲,还可以让一些小孩在场上睡,看麦子。
晚上,月光如水,场上一片明亮清凉,如琉璃宝台。麦子麦穰的香味融在夜晚的潮气里。
第二年春天,场上干裂如龟背,零零散散的蒲公英和油菜花在阳光下摇曳,之后,场上将是马齿苋、车前草、苘麻、野蒿、野苋菜与猫眼草的世界。眼看着,又到了收麦子的时候了。麦忙假结束时,学校里会专门组织一上午的时间来捡麦子。想想那场面可真壮观,老师们领着各班的学生奔走在田野之间,拾着田地里遗留下来的麦穗子,既锻炼了身体又教育了学生一粥一饭当思来之不易。当然胡熙熙总是交的最多的,因为她在麦忙假里已经攒足了。
就这样,熙熙的小学生活在无忧无虑中度过了,现在看来虽然家境清贫,但是父母已经给了她那种时代背景下所能拥有的最好的命运。直到有一天,胡熙熙和小丽、胖妮、三华一起在家门口玩时,不知不觉间,两腋下湿漉漉的,几个朋友捂着鼻子,怎么感觉有一种很怪的气味呀?胡熙熙也随着说“是啊”,但是自己一闻,竟是从自己身上散发出来的。天哪,这是怎么一回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