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杯酒叫什么?比上一杯要对我胃口!”许以安手中握着一个红色车厘子装饰的高脚杯,色彩艳丽鲜明,由黄逐步到红,像日出时天空的颜色。这是她第四次喝暮歌调制的鸡尾酒,但却尝到了五种不同的味道,第一次的锋芒如媚,第二次的天使之吻,第三次的安之若素,第四次望梅止渴。
“这叫日出江花!”暮歌说道,这是她为许以安第五次准备的酒,她将工作台简直收拾下又开始调制另一个客人的酒:“是我在‘特基拉日出’的基础上调制而来的,我喜欢红似火的激情!”
“我觉得特基拉日出也不错,有时候太含蓄反而失去一种更为激烈的气息!”许以安喜欢里面层层变化的色彩,暮歌只是笑了笑并没有说话,许以安问:“最近怎么没有见到羞涩的键盘手牧野风啊?”
“他说他们要排练新歌,就不能经常过来!”暮歌说,开始为调制的酒加最后一道工序,随后说道:“其实,是他不愿意过来而已!”
“不愿意过来?这也是因为羞涩?”许以安其实想更直接一点,话到嘴边突然改成了这句。
许以安招呼服务生将调制好的就端给客人,抬头看着许以安说:“不是他不愿意来,是他妈妈不愿意他来!”
牧野风的妈妈并不是很喜欢暮歌,暮歌年后第一次见到许以安和钟晨暮时,就跟他们描述见到这位“准婆婆”的情景,那样子像极了公安人员检查户口,就差没有问家里几代人的犯罪史了。而牧野风在他妈妈面前就像孩子一样乖,妈妈偶尔问他一句,他就毕恭毕敬地回答一句,不会多插一句嘴。但这种行为又不是怕,暮歌说,她觉得那是一种发自内心的千依百顺。暮歌最后总结说,她觉得牧野风妈妈更像是一个搞音乐的,而且是灵魂人物的那种。
“音乐圈很流行听妈妈的话吗?”许以安说。
“他没有完全听妈妈的话,妈妈的话应该是让他跟我一拍两散!”暮歌笑了笑,笑容中的淡然自若带有一种愀然叹息,她很了解牧野风,这是一个什么人都不愿意辜负的人,却总是辜负了所有的人。牧野风身上最缺乏的勇气,或许说还有一种不干脆,他跟前两任女友分手都是因为他妈妈不满意,但却用一种软刀子(暮歌的话)逼着对方放手,而他释然的同时还有带有几分被辜负的委屈。
“其实在感情中,我最讨厌这种人,看似温良恭俭、人畜无害,实则毫无作为、伤天害理;他们以为自己这是温暖的多情,却不知道这是冷漠的残忍,说好听一点就是不负责,说得准确一点就是渣,男的叫残渣余孽,女的叫渣滓浊沫。都他娘的是豆渣,干脆一点怎么啦?能拿得起就要敢于放得下。”许以安喝了一大口“日出江花”,她只在两种情况下爆粗口,一是她真的愤怒了,一是她真的想骂人了。
“我们都太锋芒如媚!”暮歌为自己调制了一杯“锋芒如媚”,对着许以安笑了起来:“你呢?你是哪种干脆到拿得起放得下的人吗?”
“我他娘的也够渣的。”许以安凄然一笑,自己是拿得起了,而且像是让旗子飞扬一般,一直飘入九层云霄;可是自己真的放不下,死死攥着虚无缥缈的丝线,企图拉回从未到手的风筝。
“沐哥呢?”暮歌看着许以安身后的人,淡淡地笑了起来。
“他啊,不但渣,而且沉渣泛起!”许以安想着钟晨暮,脑海里冒出不争气的家伙这一评语,她坐直身子:“看似风轻云淡,已将过去的人与事随风消散了,实际上在心头筑好了一座坟,而且是用钢筋混凝土浇灌的,还时不时去跑去上柱香。没出息的样子,你说渣不渣?”
“我曾经听他说过一句话:‘对于感情而言,要有此情应是长相守的深挚,也应该有你既无心我便休的豁达!’我一直觉得他就属于那种比较干脆的人,别人爱我的时候,我就全力以赴;别人不爱我的时候,我就及时放手。你说他渣,有些颠覆他在我心中的美好形象啊?”暮歌满是甚为遗憾的表情。
“劝慰别人时,他豁达得一望无际,同样的问题到他身上,他琐碎得一塌糊涂。他的话,听听就算了,别往他身上联系,会失望的!”许以安的“日出江花”已经见底。
“背后说人是非,可不是你许大哲学家的风格啊!”钟晨暮看着暮歌忍住不笑的表情,他已经略带绝望了。
“我从来都是当面说,我知道你在我身后,就是说给你听的,否者再过几年你也明白不了。”许以安没有转过身子,一脸坦然得看着暮歌,暮歌则是对钟晨暮耸了耸肩膀。钟晨暮总算有些明白叶栩汝前几天跟他说的那句话了,她说,你要明白,女孩子的心思你是永远猜不明白的,但是你要是放弃了猜测,那就永远弄不明白了。
“其实比起冬雷震震夏雨雪乃敢与君绝,我更喜欢云在青天水在瓶。云有云的方向,水有水的自在,虽然有着不同的姿态却始终怀着相同的志趣,看似不和谐却和谐到骨子里了!”暮歌递给钟晨暮一杯白开水,她很了解钟晨暮的酒量,虽然没有醉但也已经处在眩晕的状态了。她记得很清楚,第一次见到钟晨暮时,他就是喝的酩酊大醉还一个人向夜色微茫的细雨中走去,那已经是四年前的事情了。
“大部分人都渴望‘爱情’这个东西,但大部分人都不清楚‘如何相爱’。爱可以天荒地老,可以纵横恣意,反正那是一个人的事情;相爱却要小心翼翼,显得步履维艰,那要两个人的共鸣。我们会爱,也会被爱,却不会相爱!”钟晨暮坐在许以安身边,他喝白水的样子更像是在喝酒。
“看来你很清楚如何相爱?”许以安歪着头看向钟晨暮,这是一句反语。
“清楚相爱的人绝不会跟你谈论如何相爱!”钟晨暮摇晃着水杯,他突然想起言静思最讨厌他这种行为,说他有多动症,并建议他跟朋友一起去钓鱼。可是他第一次钓鱼回来,言静思就大发脾气,因为他回来晚了。
“我们是要开一场爱情座谈会吗?”暮歌问,然后拿着一个空酒瓶,一脸严肃得对着钟晨暮采访道:“请问钟晨暮先生,以您多年的恋爱经验,对年轻的情侣有什么建议?”
钟晨暮额了一声,听到“多年”两个字,他有些语塞:“请问恋爱是什么?我还是个孩子!”
许以安当即嘘了一声,暮歌收起酒瓶,开始整理工作台。许以安随即问道:“你那些作家朋友呢?”
“有约的有约,赶稿的赶稿,都走了!”钟晨暮说,他们之后的话题有些沉重甚至带有一些牢骚。顾情长说,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写作变成了获奖竞赛,真是烦死了。这句话引起了大家的共鸣,本来作家全力以赴写作只是想表达自我、寻求共鸣、予人启发,既不是为了拿奖,也不是为了争名逐利,却非得被人拿来排名次,真是让人心累。
“那个顾情长呢?干嘛去了?”许以安突然问道。
“不太清楚,我没问!”钟晨暮随后说道,可是刚说完这话像是突然想起什么,用疑惑的目光盯着她:“你特意打听干嘛?人家是有女朋友的,而且还有顾情侠之称,别瞎想!”
许以安给了他一记白眼:“他女朋友是修远兮吧?”
“是啊?怎么啦?”
“没怎么,就是想问问!”许以安对顾情长和修远兮的小说并不感兴趣,但是对这个两个名字很是钟爱,她曾对钟晨暮说,这两个名字合起来的意思就是“顾我情长,修合远兮”,这是注定的缘分;钟晨暮回她的却是,许以安和卫长安合起来的意思是“许君以安,卫我长安”,难道也是注定的缘分?
“你还是别问了,那就是一个谜,而且是一个除了顾情长之外,谁也猜不透的谜!”钟晨暮想起他们第一次听到修远兮声音时的场景,清爽如山间的风,温暖如古城的月。
“她去年复出之后,更新的小说也挺神秘的。”暮歌转过身子说道,在网络写手中,她对女作家关注比较多。
“《栀子花的秘密使命》,独特的修远兮风格,也是风潮奖争夺者最受关注的作品之一!”钟晨暮并没有怎么读过这部小说,他对读爱情小说并没有太多耐心,许以安说那是因为他喜欢自我代入,纠结其中的人物命运。
“我还是比较看好《浮生媚》,你的忠实粉丝!”暮歌笑着说。
“一个批判性的忠实粉丝,你的神圣使命啊!”钟晨暮对着暮歌举起手中的白水。
“我觉得,我们现在的神圣使命就是赶快回去!”许以安开始收拾东西,她感觉自己今天喝的有些多。
“两个酒鬼的夜路游荡!”钟晨暮笑了笑。
“需要送吗?”暮歌问。
“被人送回去,是不是有点丢人?”钟晨暮看向许以安。
“丢到家了!”许以安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