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场婚礼,就像婚礼本该有的样子,或许婚礼从来都是这个样子,许以安想。穿着西服略显呆板的新郎,穿着婚纱略带痴傻的新娘,他们有意识到自己的笑容看上去很不自然吗?或许他们没有,她听到新郎发言稿上那句“天选之人”,她看见新娘脸上流淌的“感动之泪”,或许他们觉得这就是浪漫。
人有时候真是很奇怪,他们无时无刻不在标榜自己超凡脱俗,许以安眼睛看过现场每个人的表情,可是又总在乐此不疲做着结婚这件最庸俗的事情。我们,是的,包括我,一直都在将爱情的浪漫想象成婚姻的浪漫,可那原本就是两件不同的事。
“人们为了形形色色的理由结婚,爱情只是其中一个,可爱情本该是唯一的一个!”这是许以安来到婚礼现场说的第一句话,她知道她不应该发牢骚,因为她本就不在邀请之列。
“这话有些狭隘,也有些势力,不是每个人都确定自己能否遇到爱情,至少他们还是愿意为了爱情走进婚姻!这种勇气就是浪漫,带着这种勇气将婚姻进行到底,更是一种浪漫!”钟晨暮笑着说,实际上,他也不确定自己在说什么。
“这话是典型的钟晨暮风格,黑幕未必就同意!”许以安说完,大步走进酒店,她开始后悔跟过来,不过等看到酒店门前那张大幅婚纱照时,她停了十秒钟,然后对钟晨暮说:“愿天下终成眷属的都是有情人!”
钟晨暮选择为张亦驰写婚礼现场的求婚发言辞,胡不归说这个环节很搞笑,难道他们结婚之前连婚都没求?陆维安和何梦淝却说,这个不是重点,重点是这个环节可以做手脚。钟晨暮立刻懂了他的意思,手脚可以动到求婚发言辞上,他发现他比自己想象中更乐于做这件事,这可以比做伴郎有趣得多。如果伴郎的形象就是胡不归和李浥尘现在的样子,他庆幸自己推托的很干脆,而且以后的以后也绝不会成为谁的伴郎。
“请新郎面向新娘,用你一生最经典的动作,许下今生的承诺!”司仪大声说道,在张亦驰单膝跪下之前,胡不归将求婚发言辞交到他手中。单膝跪地,花儿高高举起,张亦驰拿出稿子说道:“我想,我一生最经典的动作,应该是接下来的求婚辞!我跪地之前才拿到手,我的大学室友们说,只有这样的突如其来,才能配得上新娘的嫣然一笑!”
韩嫣然笑了,张亦驰扬了扬手中粉红色的精美纸张,开始说道:“亲爱的,你曾说过,很遗憾没经历一失足成千古恨的经典曲目;现在我想告诉你,机会来了!”张亦驰抬起头,面带微笑看着在场的人:“我就知道,我的室友们,由嫉妒生陷害,再给我挖坑了!”
下面有人善意的微笑,张亦驰接着读到:“来,跟我签个70年的约,你就拥有了一个事妈且爱自称小可爱的包身工了!”他再次抬起头说,人一旦过于优秀,总是会被人背后议论说坏话,这就是人性的劣根啊!
下面依然是善意的笑声,张亦驰对着新娘眨了眨眼,手中的花举到她面前,大声说道:“我的女王陛下,你就收了奴才吧!”
“收下这个奴才吧!”下面的人群开始起哄,何梦淝与陆维安用手拢成喇叭,声音盖过整个现场。韩嫣然笑着伸出右手:“小张子,朕就勉为其难收了你,还不起来搀着我本王!”
张亦驰依然跪在地上,韩嫣然疑惑地看着他,却听到胡不归与李浥尘传来轻轻的笑声。司仪看到这种情况,也不知道什么情况,就喊道:“女王陛下都让下旨让您起来了,您还要跪着表忠心啊!”
“我倒是想起来啊,可是我的发言辞还没说完呢!所以,奉劝诸位,打算结婚请室友的,要慎重考虑!”张亦驰面带苦笑看向韩嫣然、看向在场的众人,然后咳嗽了一声,认真对着手中的稿子念到:“既然您已经答应了小奴,小奴就再斗胆问一句:尽形寿、不**,汝今能持否?”
听完这一问,在场的客人都哈哈大笑,不时有人随声附和问张亦驰“汝今能持否”,张亦驰不再理会众人,从衣兜中拿出戒指为韩嫣然带上。
“这稿子哪几句是你写的?”许以安手里端着一杯红酒,转脸看着钟晨暮,这已经是她喝的第三杯了。
“汝今能持否?”钟晨暮心不在焉地说。
“汝今能持否?”许以安一语双关地问。
“我当然能持了,我才喝了两杯呢!”钟晨暮说完,端起酒杯跟身边的陆维安碰了碰,然后一饮而尽。
“我也是,才比你多了一杯!”许以安笑着说,她知道钟晨暮明白她问的是什么。言静思,她居然对这个女孩的印象这么深,就是这个女孩改变了钟晨暮,也是这个女孩对钟晨暮说,等他三十岁的时候就嫁给他。再过几个月,钟晨暮就三十岁了,诺言犹在,斯人何在?
张亦驰敬酒的时候显得有几分醉意,他对钟晨暮说:“求婚辞写得有点水,不过我原谅你了,我让你损失了一份份子钱!”钟晨暮还没反应过来,他已经跑到李浥尘面前,两个人端着酒杯胡扯起来,与陆维安、何梦淝三人一起挤兑李浥尘。胡不归对钟晨暮说,张亦驰今天有点怪,钟晨暮问哪里怪,他说怪兴奋也怪悲壮的。
钟晨暮举杯与胡不归碰了碰,两人都将杯中的酒一饮而尽,这样的举动也带有几分悲壮。钟晨暮想起张亦驰让他“损失一份份子钱”的事情,张亦驰曾经怂恿钟晨暮帮他追沐槿初,理由是:如果他与沐槿初分别结婚了,钟晨暮需要出两份份子钱;如果他与沐槿初结婚了,钟晨暮只要拿一份份子钱就够了。
钟晨暮有些为韩嫣然鸣不平,他想知道张亦驰心理将这个姑娘置于何种位置?张亦驰以为自己这是痴情,钟晨暮却觉得他很痴傻,他辜负了一个爱他的姑娘,至少今天是。许以安说得对,我们结婚的唯一理由只能是为了爱情;是的,为了爱情,谁不是呢?有人是为了彼此的爱情,而有人若萤火自明,只是为了自己的爱情。
元旦的夜晚,逐渐褪去节日热烈的氛围,冬天也不再修饰自己的本来面目。寒气摆脱了所有的束缚,像是要从地面渗透出来一样,整个城市成了四面透风的墙。寒风彻骨吹过长街,远处的灯火被吹得寂静清冷,与夜晚的行人融为一体,构成一副性冷淡色系的油墨画。
“幸好你没成为画家,否则,中国绘画水准倒退三十年!”钟晨暮边跑边说,围巾已经披散在胸前,脸色在路灯之下带有几分醉红。许以安气喘吁吁地跟在他身后,人已经停了下来,扶着路灯杆子说道:“这叫艺术,你不懂的!”
“你描绘的艺术,我是没看出来,但我看出来,你不跑不动了!”钟晨暮跑回到许以安面前,脚却没有停下来,在原地踏步跑。
“这叫休战,你也可以称之为休养生息!”许以安站起身子,喘气声在抗议她的清描淡写。
“我还以为是休克呢!”钟晨暮开始绕着许以安四周慢跑。
“最讨厌有人喋喋不休!”许以安双手叉着腰,气息逐渐平稳下来。
“我看某些人今天是想一醉方休!”钟晨暮觉得许以安喝了有一瓶红酒。
“一醉方休啊?”许以安突然笑了,然后慢悠悠说道:“我怎么记得某些人,醉到哓哓不休,哭起鼻子来像个孩子,说自己失恋了!”
钟晨暮停下来,带着蔑视的表情看着许以安,许以安却淡然说道:“某些人,当时真是胸无大志,带着万事皆休的悲壮说:她知不知道,和她结婚,是我的梦想啊!”
许以安学着钟晨暮声音,连表情都是一副悲痛欲绝的样子,钟晨暮苦笑道:“我哭得有你这么难看吗?”
“比我难看一百倍!”许以安说完,人已经开始跑了出去,就听她大声喊到:“谁输了罚做50个俯卧撑!”
看着许以安的身影,钟晨暮抬头看着灰蒙蒙的夜空,然后做好了奔跑的姿势。风从脸上吹过,比想象中还要冷,钟晨暮的嘴边突然多了一抹微笑:是啊,言静思,娶你,曾经是我毕生的梦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