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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5章 最好的朋友

泠月曦皱着眉头,沉着一张英俊的脸瞪着某个扰他清梦的女子以及一院子不知道从哪里冒出来的平民百姓。

而那个罪魁祸首似乎根本就没看见他的不爽,依然热情的招呼着那些人。他实在忍不住,上前拉了他的手臂,将她拖出人群:“一大早的,你能告诉我,你现在是在做什么吗?”

“这你都看不出来?”左小浅一副你是猪的表情鄙视着他:“我这是在给我们的店招聘员工啊!”

现在一切准备工作都已经就绪,接下来就是员工与宣传的问题了。员工问题她解决,那么宣传,嘿嘿!她望着泠月曦防备的眼神,阴险的笑了:他这曦王的身份,不用可惜了啊!

瞧,她是多么善良多么聪明的一个人啊!本着物尽其用的原则,她一定会善加利用的……

“你现在在打什么主意?”基本上已经非常了解她的泠月曦看着她阴险的笑容,防备的问道。

不是他多疑,实在是这家伙每次一露出这种笑容来,倒霉的那个人肯定会是他……

“小曦曦,你不要这么敏感嘛!”左小浅笑嘻嘻的看着他,看着在人群中忙着做登记的璞儿:“我这么好的人,对待朋友就像春风般的温暖,怎会……”

“我怎么就没感觉到你说的春风般的温暖?”泠月曦好整以暇的打断她的话,凉凉的反问道:“还是,你没当我是朋友?”

这指控可有些严重了!左小浅连忙绷紧面部神经:“佛祖在上啊,我左小浅怎么会不当如此英俊,如此善良,又如此迷人的小曦曦是朋友呢?你是我是最好最好的朋友呢!”她指天咒地的说道。

她瞪大眼睛一本正经的表情取悦了他,他轻笑,柔了神情,伸手揉了揉她的头顶:“真这么想?”

左小浅继续严肃:“当然,你在我最可怜的时候收留我,我那么狼狈的样子都被你看到了,你说,我若不将你当朋友,不好好巴结你,你还不得将我的丑事曝光了啊?”

泠月曦的嘴角不可避免的抽了抽:“敢情你讨好我,巴结我,做我的朋友是因为这个目的?”

“当然不是啦!”左小浅这才甜甜笑道,伸手搂住他的胳膊用力的摇了摇:“好啦,别孩子气啦,快来帮我……”

孩子气?!泠月曦的额上立刻滑下一排黑线,在她眼里,他就真的只是个孩子?!

“小浅,你这个像秋千的东西到底是用来干什么的啊?还有那个被布帘挡起来的奇怪的东西,又是做什么用的?”璞儿跟在一身男装打扮的左小浅身后,不解的指着大厅中间一个类似于船舵的东西问左小浅。

左小浅看了她一眼:“你要不要试试看?”

璞儿睁着晶亮的眸子连连点头,这些天她几乎寸步不离的跟在左小浅身边,见识了好多从没见过的稀奇古怪的玩意儿,她对她的钦佩与喜爱又上了一层楼。

左小浅往左边扳动了一下,吊在半空中的秋千便缓缓落了下来。待璞儿坐上去后,她又将那船舵样的东西往右边扳了下,秋千又徐徐回到了半空的位置。

“这个是给表演的歌伶用的,她们可以坐在这上面边唱歌边荡秋千……”她抬头,微眯了眯眼眼睛看着上方一身粉红衣衫的璞儿奋力将秋千时而荡高,时而画圈。不甘心的瞥了瞥嘴:“其实我也很想上去享受享受,只可惜啊……”

“只可惜什么?”耳边有低沉熟悉的嗓音响起。温热的呼吸喷洒在她耳后,让她不自觉的缩了缩脖子。

左小浅回头,瞪着一脸无辜且笑容灿烂的少年:“泠月曦,你想吓死我我啊?”

“你可冤枉我了!”泠月曦笑嘻嘻的看着她佯怒的小脸,不正经的说道:“你若死了,丢下这样一个摊子给谁收拾啊?砸在这里面的可都是我的银子呢!”

“臭小子,说到底还是你的银子重要,是不是?”她双手叉腰瞪着他,做茶壶状。

泠月曦连忙弯腰鞠躬赔礼道歉,眉梢眼角俱是笑意,装模作样的说道:“左兄莫恼,小弟错了!左兄大人大量,还请原谅小弟这一回……”

看着他搞怪的样子,左小浅到底没忍住,笑了出来:“我说你今天怎么有空过来?前两天不是还忙得神龙见首不见尾的?”

泠月曦原本轻快的神色变了变,眸光也微闪了闪:“该忙的都忙完了……对了,你刚才在说什么东西可惜了?”

有转移话题的嫌疑啊!左小浅意味深长的看了他一眼,炯炯目光如同X线般在他身上扫射了一圈,扁了扁嘴唇道:“我说那个秋千啊,我也想上去试试看……”

见左小浅并没有追问,泠月曦才松了口气,忙接口道:“你若想试还不简单?叫璞儿下来换你上去不就好了?”

他说着,就要动手去扳那船舵,左小浅连忙打掉他的手,看着他疑惑不解又无辜的样子,她别开眼,不好意思的说道:“那个,我怕……我怕高啦!”

她的恐高症貌似就是那次被小猩猩那家伙从半空中扔下去后才出现的。她也曾鼓起勇气上去过,可是一上去脑海里就出现从半空滚落下去的画面,吓得她顿时手脚发软,如何还敢爬上去荡秋千?

“怕高?”泠月曦面上先是错愕,紧跟着,发出一连串抑制不住的大笑声,她那像是羞窘的脸色,让他笑得更大声了些。

“喂!”左小浅忍无可忍的掐了他的腰一把,恼羞成怒:“这有什么好笑的?怕高怎么了?这跟有的人怕蛇有的人怕毛毛虫是一样的啊……不准笑了啦……”

“是是是……”泠月曦吃痛,赶紧停了笑,唯唯诺诺的回道,这丫头下手还真重!

“左爷!”老实木纳的木工师傅走上来,恭敬地喊着左小浅,:“如果您确定这边没问题了,那我们是不是先把工钱结了?”

左小浅连忙踢了泠月曦一脚,示意他掏钱。“王师傅,我对您老的手艺真不是一般的满意……以后还有什么活我都会交给您来做的……”她说这话,绝对没有拍马屁的成分,能毫不含糊的做出她想要的每一样他从未见过的东西,这是需要深厚功力的吧!

老实的王师傅被左小浅的夸赞弄得很不好意思,挠挠头接过泠月曦递过来的银票:“蒙左爷不嫌弃,小老儿感激不尽……只是最近这几天恐怕抽不出时间来!”

左小浅于是多嘴的问了一句:“哦?是城里哪家请了您老啊?”

“是若王府的管家来找了我,说是若王要大婚了,王府需要添置很多物什……”王师傅颇有些骄傲的说着,没有发现左小浅骤变的脸色!

“闭嘴!”泠月曦瞧见了左小浅瞬间苍白下来的小脸,拉下脸沉声喝道:“工钱已经结了,还不快滚?!”

莫名其妙的王师傅连忙收拾了东西,在泠月曦几乎要吃人的目光中,仓惶逃出了门!

左小浅回过神来,轻叹口气,微笑着责备道:“泠月曦,你这是干嘛?吓坏了王师傅下次我去哪里找那么称心木工活儿又好的人?”

“小浅你……没事吧?”泠月曦急哈哈的问道,表情小心翼翼的很是可爱。

左小浅又叹了口气,才抬眼看他:“你早知道了吧?这就是你这些天忙得脚不沾地的原因?泠月曦,其实不必刻意瞒着我的……”

可是,她的表情明明看起来就很伤心,她的眼里甚至还有没有眨回去的泪花……

“我承认,一开始听到这个消息的时候,我是被吓到了!”左小浅垂眸微笑,摊开自己的手心细细看着:“所以有些失神……”

真快啊!不到一个月的时间,他竟然就要大婚了?!他对她,当真是一点情分都没有的吧?所以才会这么迫不及待的娶进另外的女子?

那个女子,是花月容吗?

泠月曦心疼的瞧着那张血色顿失的小脸,她的脸上虽然挂着淡淡的笑意,可是他却好像听到了她心里泣血的声音。他的心忽然一紧,她分明是在逞强!

长臂一伸,他想也没想将她揽进怀里,将她的头按在他的胸口处,低声在她耳边说道:“在我面前,不需要逞强的……”

毫无预兆被泠月曦抱住的左小浅本能就要反抗,却在听见他怜惜般的话语时停住了所有动作。她闷闷说着:“我才没有逞强……”

承认自己此刻很脆弱他又不会笑她!泠月曦轻轻拍抚着她的后背,柔声道:“你总觉得我像个小孩子,其实你自己才像个孩子吧?受了伤,自己说不痛,便真的以为不会痛……我一直很担心你,因为你面上总是毫不在乎的样子,可是……”

她的确在乎得要死!左小浅双手紧紧揪着泠月曦的衣服,是啊,她总是对自己说,有什么了不起?有什么好在乎的?可是真的动了感情,真的喜欢上了那个人……感情原来不是她想的那般,说收就能收,说放下就能放下的啊!

她对自己说,不听不看不想,应该很容易的忘记吧?她也自信的以为自己已经成功的忘记了那个眉眼疏朗的少年时,却忽然听闻了跟他有关的消息……

眼泪到底还是没能忍住,抑或是找到了宣泄的通道。她就那样靠在泠月曦的怀里,紧紧抓了她的衣领,像是抓住的最后一块浮木一般……

初时声音很小,渐渐的,低低的啜泣变成了号啕大哭:“为什么……为什么会是这样子……为什么……我到底做错了什么……”

那样伤心欲绝的痛苦,让泠月曦的喉头一阵发苦,他静静的圈着她的腰,任她在他怀里、在别人无法窥视得到的角度放纵悲伤吧!

璞儿站在远处,看着那个向来开朗乐观的女子在那个俊朗少年的怀里,毫无形象的大哭。她看到她剧烈颤抖的瘦削的肩膀,看到那少年心疼怜惜的表情……

她轻轻叹口气,别开眼,转身走了出去。却在对上门口那略微有些慌乱有些尴尬的男人的目光时,微愣了下,随即轻蹙了眉:“阁下莫不是有窥视别人的习惯?”

冷口黑面的男子冷冷瞪了她一眼,转身就要走。

璞儿一把拉住了他的衣袖,又急又快的说道:“我不管你是谁?但你若想伤害里面的人,我……我跟你没完!”

这个男子身上散发出来的冷意虽然让她忍不住打了个冷颤,可是,想到里面那苦命的女子……那般美好而又聪**黠的女子,将她带出火坑,让她大开眼界的女子,她想要保护她,是的,她的力量微薄,可是,还是那么强烈的想要保护她。

雷诺远远望见熟悉的白色身影,单薄的背影虽笔挺,却无端的落寞。

他在心里轻轻的叹口气,走了过去,静静开口道:“王爷,王妃她还是知道了……”

那背对他而立的身影轻颤了下,许久才开口。他的嗓音低沉暗哑,似许久没有开口说过话般:“她……还好吗?”

距离上次在曦弟的府上远远的见了她一面后,已经好久没见到她了。一方面因为忙碌,另一方面,也是怕吧,怕听见她说,她忘记他,只是时间的问题……

雷诺忍不住在心里又叹息了一声:“她看起来很伤心,哭得很厉害……不过还好,曦王一直在边上安慰她……”

他边说边抬眼,果不其然的看见那瘦削的背影轻轻抖了抖。

唉!唉!唉!叹气似乎成了雷诺这阵子常做的一件事情了。明明放不下那名女子,明明两个人对对方都是有情的,却偏偏走到这一步……那边的伤心,这边的失意……

想到那边的,雷诺的脑海里忽然出现了那名明明有些惧怕他却对他口出警告的美丽女子——能在他的冷眼下警告他,这女子的胆量也是不错的……

晚风轻轻拂起他的衣衫,衣袂翻飞的欢快声拉回了他的思绪,低不可闻的叹口气:“如此,也好——”

至少她身边还有人安慰着,再过一些时日,想必她就能做到将他完全忘记了吧?如此,也好!他有他必须要做的事情,而她,就算是被他辜负了吧!

“我要大婚的事情恐怕已经传了出去,如此一来,父皇与顾宗势必会趁机刁难我……”他的声音低低沉沉的响了起来。

“属下也正忧虑这件事情!”雷诺凝了神情,担忧的说道:“而一旦传出王妃已经被你休掉的消息,想必王妃的生活与安全也势必会受到影响!”

“我知道,不过,有洛星藏于暗处护着她,我还算放心!”他轻声说道,完美的唇瓣缓缓勾了起来,却是苦笑的弧度。

他想要保护的那个人,却被他亲手推入了危险当中。只希望这边的事情快点落幕,不会再殃及她一分一毫……

“洛星?那个闻名于江湖的第一杀手?”雷诺疑惑的蹙起了眉,不过很快又释然道:“上次掳走王妃的那个人,也一定是他吧!”

有这样一个武艺高强的人守着王妃,确实可以让人省心不少,可是——“他是个性格很奇怪的人,从来都只杀人,何曾听说过他会保护人?”

“他欠圣通子的救命之恩,而我与圣通子达成了让他保护她的协议……”泠清若也并不隐瞒,将雷诺想要知道的,和盘托出:“雷诺,准备一下,明天去大恩寺!”

这么久了,也该去看看他了,希望他的身子能挺到他拿到千年冰禅那一天……

雷诺有些惊讶的挑了挑眉梢,随即静静的说道:“是,属下立刻去准备……”

风似乎更大了些,泠清若抬头看了看暗沉的天色。要变天了吗?要变天了吧!

对于自己居然哭晕在泠月曦怀里这件事情,左小浅觉得丢人简直已经丢到了姥姥家了,以至于一大早看见泠月曦的带着温暖笑容的脸庞,她立刻变得不好意思手足无措起来。

“那个……啊,你吃早饭了吗?”她没话找话!

泠月曦奇怪的看了眼明显很是怪异的她,淡淡问道:“我不是一向都与你一起吃早饭的吗?你今天是怎么回事?怎么问这么弱智的问题?”

弱智?那家伙竟然说她弱智?左小浅不服的抬起头,恶狠狠的就要瞪视过去,瞥见他带笑的眼眸,才发觉他是故意的。故意这样说,是想转移她的注意力,宽她的心吗?他怎么会对她这么好?而她又能拿什么来报答他对她的好?

“小浅,想什么呢?”璞儿撞撞她的胳膊,将她发呆的思绪拉了回来。

“啊?什么?”她睁着有些迷惑的眸子,慢一拍的问道。

璞儿叹口气,伸手拿过一条油条,撕了半条递到她手里:“曦王爷问你,今天有什么安排没有?”

“哦!”左小浅淡淡的答了一声,低头啃起油条来。

“哦?!”泠月曦与璞儿飞快对视一眼,这是什么答案?她这明明就是答非所问嘛!不过,两人都很默契的住了口,知道她老人家心不在焉,也就不再打扰,让她一个人静静的思考。

“璞儿,你等会儿去看看小舞姬们的状态,对了,跟厨房里的丫头们说说,要加紧练习我教她们的菜式和点心,还有那几个歌伶,我教她们的曲儿都练会了么?你等下也去看看……”吃饱喝足,她开始安排起一天的工作:“我再出去转悠转悠,看还有什么是需要添置的……”

璞儿撒娇的噘了噘嘴:“我明明就是你请来,只负责训练舞姬的,怎么这会儿什么杂七杂八的管家活也落到我身上了……”

“这你就不知道了吧!”左小浅得意洋洋的说道:“我是打算将你训练成十八般武艺皆会的奇女子啊!所以,为了不辜负我的厚望,你得更加努力更加认真才行啊!”

璞儿微笑瞥了她一眼:“就知道消遣我,既然我身兼数职,那么相应的,在薪俸上你可不能委屈了我!”

她开玩笑的说道,左小浅立刻踢了踢泠月曦的屁股:“别担心,这人超有钱,跟着我,保证不会让你觉得委屈觉得像被被亏待了一样……”

“那我呢?”见左小浅安排完毕,起身就要往外走,泠月曦连忙叫住了她:“我今天很闲,不如我陪你一起去转悠,顺便还能给你当保镖,保护你的安全啊!”

左小浅低头想了想:“虽然我不知道我扮成一个男人家走在街上会有什么危险,不过,看在你似乎很无聊的份上,就让你跟好了……”

昨夜的一场细雨飘洒到今晨,微微清冷的空气很是怡人,路上的行人却并不多。

左小浅看了眼身边俊朗的少年的侧脸:“泠月曦,昨天……谢谢你了……”

虽然很狼狈,可是,谢谢总还是要说上一声的。

泠月曦扭头看她郑重的模样,微微一笑,冲她飞快的眨眨眼睛:“真是朋友,就别说这么见外的话,这话让我听起来觉得不舒服呢!”

他说着,还用力的皱了皱鼻子,表明他的确是因为她的话而感到不舒服。

左小浅被他孩子气的动作逗笑,耸了耸肩膀,很是轻松的说道:“我害怕会被你嘲笑呢!泠月曦……”

她还想再说点什么,视线却被街旁边的一个笼子吸引住了:“诶,你看你看,那个,那个好可爱的毛茸茸的东西……”

泠月曦看着她兴奋的小脸,微笑了下,然后才顺着她的手指头望过去,围满人的笼子里面,是一只全身雪白的狐狸,他的眉心轻轻皱了下,她该不会喜欢这种东西吧?

“好可爱对不对?”她大眼晶灿灿的看着他,仿佛在说,好想要好想要……

“你在这里等着,我去买!”泠月曦叹口气,认命的说道。不让她一道去,是怕她被人挤到了……

左小浅站在一边,看着泠月曦很辛苦的挤了进去,他俊朗的面上微微有些发红,正急切的跟卖家说着什么。看到泠月曦提了笼子准备付钱,她连忙欣喜的走了上去……

一辆马车却在这时悄无声息的行了过来,然后急驰而去……

马车过处,已然没了左小浅的身影……

左小浅被人凌空一捞,一阵晕眩过后,她才缓缓睁开了眼睛。看着与自己相距不到一尺远的那张脸,她实在忍不住轻轻叹息一声,淡淡道:“表哥,好久不见了!”

目前的情形是,她又被掳走了?虽然是熟人,可是,用这种手段带她走,似乎,也只能被称为‘掳劫’吧?

闵新毅那菱角分明的脸庞蕴着一层薄怒,深邃的眼睛直直望进她的眼里:“发生了这么重大的事情,你竟连对我说一声都不愿意么?”

左小浅微微皱了眉,身子往后退了退,才淡淡开口:“不是昭然不愿,只是,这种事情,表哥知道了,只是徒增你的担忧……又何必呢?”

知道他指的是哪一桩,左小浅面色平静的说道。只是这回,闵新毅担心的,真的是顾昭然吗?

闵新毅鹰般锐利的眼睛一直盯着她,许久才开口,低声道:“你的心里,真的半分难过都没有吗?”

难过?自然是难过的,但是,难过了,伤心了,事情也不会有任何转变,她是下堂妻,他即将迎娶另一个新娘……她难过,有用吗?经过昨天后,她恐怕再不会难过了吧?

“表哥,我很好!”她回看他的眸子,缓慢而坚定的说道:“这件事情,已经传开了吗?”

闵新毅叹口气,伸手将她散落在颊边的碎发拨至耳后:“你爹爹已经知道了……他很生气!”

左小浅嘲弄的勾了勾唇瓣,生气?他不是应该很高兴才对吗?生气,他会生哪门子的气?不过倒也是,一个被休掉的女儿,也算是给他老脸抹了黑了吧?

“你这些日子……”闵新毅瞧着她,深邃的眼里似多了抹疼惜:“憔悴了很多,没有好好照顾自己吗?”

左小浅实在不能习惯他这么亲昵的举动,不自在的动了动身子,她别开视线,淡淡道:“可能最近比较忙,所以……不过表哥不用担心,等忙过了这阵子就好了!”

“忙?”闵新毅忍不住开口问道:“你在忙什么?”

忽的,他眸光一沉,似是想到了什么:“昭然,你忙的,可是跟宝藏有关?”

左小浅猛地抬头,有些不可思议的盯着他的眼睛,那锐利而清亮的眼神,竟盯得闵新毅有些不自在起来:“昭然为何这样看我?”

一个人,到底是因为什么而忽然发生变化呢?这些日子,他百思不得其解,以往那个昭然虽然心性沉静淡漠,可是,却是极愿意亲近他的,他也看得出来,她甚至是喜欢他的。可是现在面前这个,若非他亲自走了趟颜楼,恐怕他也不会相信,这个女子是真的顾昭然……

他尤其无法面对的,是她那双了然又清亮的眼睛,那么清澈的,仿若初生婴儿的,仿佛能直接看进一个人的阴暗心里一般……他甚至,有些惧怕这双眼睛!

“我若告诉表哥,我根本不知道宝藏这回事,表哥会信吗?”左小浅依然看着他的眼睛,一字一字清晰的说道。她已经烦透了,被那些人像凶猛的秃鹫盯着腐肉一般……她受够了,她不想也不愿意再做一块腐肉!

“怎么可能?”闵新毅身躯一震,不敢置信的望着左小浅烦闷的小脸,双手猛地抓住了她的肩膀:“你怎么可能会不知道?你是在跟我开玩笑,对不对?”

双肩被他的铁掌几乎要抓的碎了去,左小浅紧皱了眉头,痛呼出声:“表哥,你……放手……”

该死的,当她是块木头吗?痛死她了……

“不要跟我开这种玩笑!”闵新毅低吼,深邃的黑眸里依然出现了狂怒的神色,抓着她肩膀的力道又打了几分:“告诉我,宝藏到底在哪儿?”

他已经没有耐心了,他的耐心已经被他心中的仇恨给磨光了,所以今天,她无论如何也要将宝藏的秘密告诉他……

左小浅痛得眼泪直流,妈妈呀,这男人真想将她捏碎吗?她甚至都能听见自己骨头发出的绝望的‘咔咔’声……

马车却不知为何突然停了下来,闵新毅从狂怒中抬起头,对前面的车夫吼道:“做什么停下来?”

“爷……爷……”车夫的声音断断续续传来,却忽的顿住,紧跟着,一声沉闷的似是重物落地的声音响了起来。

闵新毅神色一沉,放开几乎在他的大掌下断气的左小浅,伸手撩开了车帘——

马车在陌生的林子里疾驰,但,赶马车的车夫却分明换了一个人。闵新毅微微眯了眯深沉的黑眸,他的周身迸发出强烈的寒意和杀气,能悄无声息的开进马车,能这么快速的解决身手尚算得上高手的下属,这个人……

冷眼看着那背上背着长剑的挺拔的男子坐在方才马车夫的位置:“你是谁?”

那男子并不回头,似乎只专注的赶着马车,就像并没有感觉到身后重重杀气般。

左小浅咬了牙顺过气,恨恨的将目光扫向闵新毅,丫丫的,他还可以再用力一点……咦,现在是什么情况?闵新毅身上那张扬的杀气,啊?他他他他不会想要将她就地解决了吧?

“什么时候闵将军居然也干起了这掳掠的勾当了?”前面那个背影冷冷说道,不难听出他冷言冷语里的嘲讽。

咦咦咦?左小浅循着那有些熟悉的清冷声线往外望去,然后整个人呆掉了:现在是什么状况?新的绑匪遇见了旧的绑匪?这俩绑匪,貌似落在哪个手里也不好受啊?这样下去可不行,趁这两人对峙的时候,跑吧!

她打定主意,准备逃跑。可是一撩开马车后面的窗帘,她傻眼了。这么快的车速,她若跳下去,不缺胳膊少腿估计也会摔得脑残吧?

看得出来,这是极好的马车。这么快的速度在并不算平坦的逼仄的小路上飞驰,竟一点也不会让人觉得颠簸……哦哦哦,她使劲拍自己脑门,这时候该想的不是马车性能好坏的问题好吧?

“阁下对在下倒是知之甚祥,只是,阁下又是哪一位?”闵新毅一瞬间压下了自己的怒气,身上张扬的杀气也忽然消失殆尽,但空气里的沉闷和压抑却也是不容人小觑的。

那漠然的身影转了过来:“在下只是无名小卒,不说也罢!”

他那双冷然的眼睛望了过来,却越过闵新毅的肩头,望向他身后正急得抓头挠耳的左小浅,好像她着急的样子取悦了他,他单薄的唇瓣忽然就轻轻扬了起来。

急得像热锅上的蚂蚁的左小浅,一抬眼便望见那双了然的眸子,仿佛在嘲笑说,他就知道她会是这个样子一样。她的小宇宙忽然就熊熊燃烧了起来,恶狠狠的瞪道:“你笑什么笑?”

牙白了不起啊?你以为谁稀罕啊?她忿忿的瞪着他的眼睛,扁了扁嘴巴!

谁知那人根本就不鸟她,嘲笑她之后就将目光移开,看着对面的目光森冷阴戾的闵新毅:“眼下,我要带她走,闵将军能行个方便么?”

他说的很轻巧也很礼貌的样子。左小浅忽然就愣住了,这个冷酷的她多说两句话就点她穴道让她安静下来的男人,几时变得这么礼貌了?居然还学会了询问?

她的目光带着迷惑落在他身上,只见他神情从容冷漠,纵然衣衫头发被狂风吹得凌乱,但那凌厉而张扬的霸气也在瞬间被释放了出来,似在彰显他的强大般。

“阁下凭什么带走她?”闵新毅抿紧单薄的唇瓣,目光冷厉的望了过去。

咦?左小浅乌溜溜的眸子在两人中转了一圈,狡黠的笑了笑:貌似这两人准备单挑了啊!那她要不要推波助澜一番呢?

“小猩猩——”她故作娇弱的扶着马车壁,娇滴滴的喊道:“猩猩儿,快,带我走……他刚刚差点就捏死我了……我好痛哦……”

闵新毅霍的回头,目光阴冷凌厉的瞪着她:“昭然,我是你表哥……我怎会捏死你?”

洛星咋一听见左小浅那娇弱的声音,剑眉忍不住掀了起来。看她瞥嘴而露出的不屑模样,他心知肚明她此刻耍的花样:“对啊,他是你的表哥,说起来,我带你走似乎根本就没立场呢!”

左小浅眨眨眼,再用力的眨了眨,这这这男人,是故意跟她唱反调?

“猩猩儿,这么说多见外啊!”她扭捏的抛了个媚眼过来。由于技术问题,导致她的眼睛看起来像是在抽筋。

呃!洛星的眉角抽了抽:“你的眼睛抽筋了?”

抽筋?左小浅怒了,这个木头一样的男人竟然说她抛出去的媚眼像在抽筋?有没有搞错?瞄见他眼里一闪而逝的笑意,左小浅明白了,敢情这臭小子在整她?

“猩猩儿。”她的声音更柔了几分,当然,胃酸也往上多冒了几分。“你怎么没有立场带我走呢?他虽然是我表哥,可是不顾我的意愿将我带走,还差点弄伤我,我的心里好怕怕哦……”

她一边说着,一边用小手秀气的拍拍胸口,以示她真的被吓得不轻:“但是猩猩儿你就不同啦,看在我们共同度过的那么‘美好’的一晚,你是不是也该出手,将我带离这苦海?”

一丝晕红不自然的爬上了洛星冷酷的面上,他不自在的轻咳一声,转移开了视线。这个女子,还真会演!共同度过的‘美好’的一晚?他记得那晚她明明被吓得不轻……这样的鬼话她也能扯得出来?

“顾昭然?!”闵新毅寒声冷哼,深邃的双目阴沉而愤怒的瞪着左小浅:“你竟然跟这个男人……你这个不知羞耻的女人,如今我总算知道,泠清若他为什么要休了你?你这种女人……”

他话音未落,洛星的长剑又快又狠的攻了过来。因为看见她因闵新毅的话而瞬间黯淡下来的眸光:“闵将军,你这可是在嫉妒?”

闵新毅险险化解开洛星凌厉的攻势,反手抽出马车壁上挂着的宝剑,‘锵’的一声,是宝剑与宝剑相撞时发出的刺耳声音。

闵新毅咬牙冷哼:“我嫉妒?阁下这话未免也太好笑,我须得嫉妒谁?”

洛星的剑又快又强,平稳的呼吸里觉察不出一丝喘来:“昔日你所喜爱的那名名叫蔻儿的女子,据说她的芳心却一直系在泠清若身上,甚至为了他不惜一死……而顾昭然,她先前或许是对你有心的,可是后来,她的心也系在了那人身上……”

闵新毅抿紧唇没有说话,只是目光愈发的深沉,手上的招式也凌厉果决了起来。他的剑法虽不如落星那般快而强,但也狠戾无比,招招直攻人要害。

刀尖织成的银光很快吞没了两人,武功差一些或根本没武功的人,自然也就看不清打斗状况,只觉得眼花缭乱——这是左小浅的困扰。

两人已经天上地下的打斗了不知道多少回合了,左小浅还没找到让马车停下来的方法——没人驾驭的马匹,并没有因此而减缓它的速度。

“不管他们谁胜了,不管我最后落在那个人手里,貌似结果都会很惨的说……”她缩在马车的角落,一边咬着指甲一边看着打得难分难解的两条身影,分析着她目前的处境。

她这回算是彻底的将闵新毅得罪了,如果落在他手里,他肯定不会再对她客气,估计会用满清十大酷刑来逼她说出宝藏的下落来……

洛星这个人嘛,虽然冷了点酷了点,虽然还爱时不时的点她的穴道玩儿(左大小姐,你真的以为洛星点你穴是因为好玩?),总是将她丢来丢去,但实质上的伤害,他也却并没有真正的对她做过,他甚至还将她送了回来……

所以,如果真要落在一个人的手里,她还是选择落在洛星的手里吧!比较安全一点,至少生命不会受到威胁——当然,如果他再次将她送到老变态手上,那就不敢保证了……但,貌似还是洛星比较安全点啊!

分析清楚利害关系、又不愿意缺胳膊少腿或者脑残后,左小浅于是扯开喉咙,挥舞着双臂冲那两条不断变幻的模糊的身影大声叫道:“小猩猩加油,小猩猩努力,小猩猩,你是最棒的……”

她还没喊完,正交手的难分难解的两人却倏的分开,一人占据小道两旁的一棵大树,成对峙局面。

左小浅闭了嘴巴,手脚并用的爬到马车前,紧紧抓了马车前面的框条,疑惑的看看这个,又望望那个,这就打完了?还没见血还没倒下一个呢,怎么就停下了?

气氛萧杀而沉默。马车疾驰的速度终于也缓了下来,左小浅探出脑袋,不耐烦开了口:“你们打完了?谁胜了?”

都不说话这算怎么回事?虽然两个相貌都很出色的男人在树干上迎风而立的模样的确很有玉树临风的味道,但,她看久了眼睛也是很酸的!

“闵将军,你不是在下的对手。”洛星瞥了眼左小浅不满的神色,。这才开口打破了沉默。

“是吗?”闵新毅将拿剑的手背在身后,用力握了握——刚才拼劲全力才挡住了洛星致命的一剑,此时虎口仍发麻得没有一点知觉。

这个男人说得没错,他的确不是他的对手。可是,他顺着他的视线低头望去,果然看见左小浅正仰了小脸看着他们。

他忽然笑了,笑声低沉而诡异。洛星挑眉望去,眼前却忽的银光一闪,他暗叫糟糕,飞身想要拦下那疾速下冲的剑,却已经太迟了!

左小浅还没来得及看清那从天而降的白晃晃的东西是什么,马匹突然高高扬起前蹄发出痛苦的嘶叫声,接着,拔蹄狂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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