齐默言想了想:“看防委怎么安排吧,如果可以的话,我想去军事学院教书。”
乔鸣赞赏地点了点头:“不瞒你说,我也有同样的想法。立功立言,古之不朽嘛。当然,咱们都得服从总部的安排。”
两人道别,乔鸣上将去电视台参加一个访谈节目。齐默言则换上便装叫了一辆车,前往警察学院。
路云欢从宿舍里跳出来扑到他身上:“前线不是还没打完嘛,你怎么突然回来啦?”
“是不是很惊喜很意外?”
“嗯嗯,惊喜惊喜。”路云欢随便套了件短袖,穿着一件宽松的工装裤就跑下来了,她也不在乎,挽住齐默言的手:“我带你去吃宵夜吧。”
“好啊。”齐默言说着掏出两副口罩,“把这个戴上吧。”
“呀,考虑得很周到嘛。”路云欢笑眯眯地戴上口罩,“走走。”
大学区有很多面对学生的小吃店,两人躲在最里面一个角落里,点了一个粉丝豆腐煲,齐默言一边吃着,一边听路云欢说她学习和生活中的趣事,偶尔会打断她问一句:“这样拼,会不会太累了?”
“不累,我能适应。”路云欢说道,“其实我真心喜欢校园的生活,但是嘛,毕竟工作过,心态不一样了,总觉得回到工作岗位心里才踏实。”
“我也很喜欢学校的生活,”齐默言向外面的桌子望去,几个女学生正在一边吃一边说笑,“有时候真的想一辈子躲在校园里面。所有的课目你都有把握吗?”
“理论学习和实战课程我的表现都很好,就是体能训练,我真的吃不消。”路云欢叹气。
“你们那体能训练,就是小儿科。”齐默言有点想笑,“幸好你没有考进军校。”
“我文化成绩是过线了的好嘛!”路云欢抗议,“你小看人。我跟你说,快速射击,精度射击,枪械分解,盾棍训练,防爆训练,我的成绩都很棒!教官一直在夸我呢。”
“嗯嗯,”齐默言摸摸她的头,“我家小欢最棒了。”
他又问道:“明天好像是周末,你有课吗?”
“本来打算去图书馆的,既然你回来了,我明天就陪着你吧。”
他带着路云欢回到酒店,独自躺在床上打开了电视,一边看着新闻,一边思考着。路云欢从浴室里出来,身上只裹着一条浴巾,带着香喷喷的气息飞快地跑到床上,抱住他亲吻个不停。
“对我这么好,你是要慰劳我吗?”
路云欢轻轻一笑,解下浴巾坐在了他身上,又俯身下去吻他。
第二天,齐默言在秘书许哲和第二战区监察部办公室副主任诺班信义中校的陪同下,带着路云欢一起来到了大兴郊外的战俘改造营。见到许哲的时候,路云欢笑了:“哟,许哲同志,您现在已经是中尉了呀。”
许哲笑了笑,扶了扶眼镜,没有回话。路云欢继续逗他:“怎么,在长官身边,连话都不敢说啦?”
“小嫂子,你可别害我了。司令眼睛一瞪,我心跳一百八呀。”
“没出息,”齐默言低头看着个人光脑,“我有什么可怕的,难道比敌人还可怕吗。”
“在我眼里,您就是比所有的敌人都可怕呀。”
诺班信义中校也笑了:“司令确实是比敌人可怕,这没错。敌人听到您的名字,不说望风而逃,至少也是心惊胆战。”
“没那么夸张,敌人真正害怕的,是我军的强大,是联邦的强大。”齐默言摇摇头,“说害怕我这个人,那就吹得太过分了。”
黄谷列齐尔中将面相很儒雅,蓄着一点胡子。在接待室里,他身穿带有编号的囚服,有些奇怪地打量着齐默言:“我记得最新的新闻简报上有说,我们的巨石司令都已经成了您的俘虏,您有什么问题,为什么不去问他呢?”
“土鸡瓦狗之辈,我没有兴趣和他聊天。”齐默言递给黄谷中将一支烟,“听说你是陆军大学的高材生,还给巨石辛莫做过三年的副官?”
“准确地说,是替他擦了三年的屁股。”黄谷中将接过香烟,神情坦然,“尽管如此,我仍然不被同僚认为是巨石上将的心腹,后来接替我给他担任副官的河边兹尼泰,升职比我更快。事实上,我不属于任何一个派系。”
“我看过你发表的文章,在神国军队里,你算是一个步兵作战的理论家。”齐默言说道,“不过就南熏江作战的表现来看,你实际的指挥能力,很差劲。”
“没有什么可说的,在司令官阁下的面前,我们都是败军之将。”黄谷中将苦笑一声,又诚挚地说道,“通过贵军对我们的教育,我已经深刻地认识到了自己对联邦所犯下的罪行。你们没有处死我,这种宽宏大量的精神,我深为感激。”
诺班信义中校冷哼一声:“如果我是审判官,一定给你们全部都判死刑。哪怕是千刀万剐,也不能弥补你们所犯下的罪行。”
年轻的中校身材高大,英俊的面庞上怒气冲天。路云欢好奇地打量着他,见黄谷中将低下了头,齐默言摆摆手,“不说这个了,聊聊你在尼亚帕的生活吧,听说,你出身在教师家庭?”
从接待室出来之后,诺班信义问道:“我不明白,长官为什么特意要来见这种人,我觉得即使不判处他们死刑,也该把他们永远关在这里,不予释放。”
“我知道,作为在前线立过战功的同志,你很难接受这样的结果。其实我也有一点,在赤卫二星球上被我们打败的那个河边将军,军事法庭只判处了他二十年徒刑。”齐默言说道,“说实话得知这个消息的时候我很愤怒,我在想,还不如当初直接一枪毙了他呢。但是法庭既然已经做出了判决,我们就必须执行。这些人终归还是要释放的,那么我们就只能寄希望于他们最终能够被改造好,回去之后能够认真反省,为两国的将来再做一些事情。”
诺班中校紧皱的眉头稍微舒展:“那么,那些头等战犯,被抓住之后也会被释放吗?”
“不行,那些长了花岗岩脑袋的人,不能让他们活着继续祸害人间。”齐默言表情很严肃,“这种人是不会真心悔改的,如果让他们活着,将来再煽动战争言论,那是后患无穷。”
诺班信义舒了口气:“您这么说,那我能接受了。”
“嗯,请你带着小许先回司令部吧,我去别的地方转转。”
“是。”诺班信义立正敬礼。
两个年轻军官走后,齐默言转头问路云欢:“是不是觉得这位中校很帅啊?”
“是很帅,但是我还是觉得你最帅。”路云欢笑眯眯,她想了想又问道,“齐大哥,为什么你会去找战俘问这么多的问题?”
“假想敌。”齐默言牵着她的手解释道,“任何一支部队,都必须有一个设想中的潜在敌人,否则部队的发展就会无从着手,甚至走上错误的方向。而对于已经被我们打败的对手,总是了解得越多越好。历史总是会教会我们很多东西。”
“那你觉得尼亚帕神国以后还会是我们的敌人吗?”
“无论尼亚帕,还是黑塔,甚至拉泽,都是有可能的。侵略主义也许又有一天会死灰复燃,我们要是以为战争结束了,从此之后天下永远太平,那就是盲目的乐观了。”
阳光很烈,路云欢戴上了大墨镜,挽住男友的手臂,她注视着改造营外大片的树林,轻声说道:“咱们走吧。”
两人随便找个地方吃了顿简单的午餐,然后齐默言将女友送回酒店,让她在那里休息。自己则返回战区司令部,参加了由总监察长利特耀文上将主持的工作会议。在会议上,利特上将拿出了一份由总监察部制定的战后部队裁减方案,供大家讨论。
会议结束之后,齐默言回到酒店,路云欢还在睡觉,窗帘拉上了,屋子里显得很暗。路云欢迷迷糊糊地拽着他的手臂:“会开完了吗,那你也来睡会吧。”
他想了想:“好吧。”
齐默言在女友的身边躺下,却又睡不着,睁着眼睛想着事情,路云欢依偎着他,继续熟睡。
当她醒来的时候,发现齐默言还没有睡觉,便问道:“你不困吗,昨天睡得那么晚。”
“睡不着。”齐默言有些出神,“战争快要结束了,部队面临着裁减,我的百万大军,很快要解散了。”
路云欢转身趴在他身上:“节度大军,挥斥方遒,江山都吩咐在笔尖头——大权在握的感受很爽对不对?”
“你说得没错,确实是有一点。”齐默言坦率承认,“权力这个东西,真的会令人上瘾,迷失自我。”
“好吧,你是联邦的大英雄,可是我们不可能一直站在舞台的中心。现在呢,也快到了将要退场的时候了。我知道你肯定有些失落感,可是不管怎样,最后你还有我嘛。”
“其实最主要的原因,还是有些不舍吧。我讨厌战争,我觉得它无比丑恶,可是我却亲身经历了一场这么大规模的战争,难免会对部队产生一种既厌倦,又依恋的感觉。当得知很多人都要离开时,我总会觉得有些不舍,有些遗憾。”齐默言解释道。
“那你将来,会不会也对我产生厌倦感啊,人总不会一直处在热恋的阶段的。”路云欢的手指在他胸口划着圈圈。
“我们也会有矛盾,会有争吵,甚至会彼此憎恨,这些都是在所难免的。”齐默言亲吻着女友说道,“但我知道我们彼此不会分开。因为除了你,其实我一无所有。”
他们起来穿衣下去吃晚饭,然后漫步在芙蓉苑的人工湖边,夜幕之下,一条观光船在湖面上缓缓航行,传来轻柔缥缈的音乐声。船上的灯光映照在水面,荡漾成一片片碎影,与城市的灯火交相辉映。
路云欢有些感慨:“以后你要经常带我出来玩才好,看着人家成双成对的,有时候我心里真是会嫉妒。这眼看马上到劳动节了,放假出来秀恩爱的人又要多起来啦。”
“就算战争结束了,我回到你身边了。以咱俩的工作性质,只怕还是会聚少离多啊。”
路云欢叹了口气:“我恨不得天天粘在你身边就好。”
齐默言没有说话,搂着她在长椅上坐下,两人默不作声地瞧着湖面,一直到很晚很晚。
翌日,齐默言又参加了一场会议,然后赶往空港,从那里搭乘空天飞机赶往第二舰队基地,又从基地乘坐运输舰返回尼亚帕前线。
运输舰降落在尼奥拉卫星上的前沿基地,第三战区监察主任唐瑞龙中将等人听取了齐默言对中央各项意见的转达,然后告诉他:“部队对天横山的进攻行动已经发动了。”
“战况怎么样?”
“第一天的进展很不顺利啊,敌人针对我军的装备优势,总结出了不少对策。”唐瑞龙中将告诉他,“这次我们遇上了真正的硬茬子。”
黄俊龙中将指挥的第二战役集群,主攻方向是方牌山。远征军出动了上千门大炮,飞机六千架次,几乎将山头削平了两米,但是尼亚帕军队的坑道工事异常坚固,尽管守备部队在密集的火力覆盖之下犹如小船在狂风暴雨之中颠簸起伏,不少士兵甚至被活活震死,但是他们依然在坑道之中坚持战斗。
防御阵地上的坑道从山岭一直延伸到后方,神国军队在表面阵地上只保留少数部队,然后通过坑道从后方连续投入兵力与远征军的地面部队进行近战,双方在黑夜里反复争夺,伤亡都很惨重。
齐默言皱起了眉头:“我跟随轰炸机部队马上赶往棉州。”
在棉州的前敌指挥部,铁洛英明中将向齐默言汇报了战况,方牌山战斗十分激烈,阵地得而复失,失而复得,一天之内几次易手,由于战场地域狭窄,双方都只能逐次添入部队进行战斗。神国士兵个个视死如归,哪怕就是爬,也要继续发起冲锋。这些人与其说是人类,还不如说是某种嗜血的生物,像是灌饱了酒精或者是吞服了某种令人兴奋的药物一样如醉似狂,他们凶神恶煞一般,浑身污秽不堪,双眼血红,汗臭熏天,拼命地开枪射击,或者枪刺刀劈,甚至拳打脚踢,手抓牙咬——直到全部被杀死为止。
“主要是受地形限制,坦克很难集群突击,敌人的十二个阵地互相联结,防守极有层次。”周晋文说道,“我们白天占领表面阵地,夜间敌人就一定会派部队夺回来,这种反复拉锯,双方的伤亡都很大。从目前来看,敌人的损失要更大一些,但是他们决心坚定,因为天横山之后就是库多城,其间再无天险可守。他们是一定会在此地倾注全部的力量。”
齐默言点点头:“那你们有什么对策?”
“只能是以坑道对付坑道,我们利用已经占领区域的坑道巩固阵地,同时对敌坑道进行阻杀和封锁。另外,”周晋文想了想,“要打断敌人的补给线,让他们的阵地断水断粮,无法长久地支撑下去。”
“这些都是行之有效的办法,”齐默言说道,“我们虽然具备装备优势,但是部队不能钢多气少,一定要有比敌人更为坚强、更为勇猛的战斗决心。”
他想了想走到全息显示台前仔细地看了又看:“咱们一起去方牌山前线吧,亲自去看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