齐默言继续说道：“这位卫小姐我并不认识，她的男朋友，那位周晋文中校是我朋友，但是我们认识也没多久，所以我并不是站在他们那一边。当然我只是建议，你自己考虑吧。”
顾剑锋点点头：“你说的这些公司也有讨论过，谈是可以谈，问题是这女孩的态度实在是，难怪他们会派她过来谈，太强硬了。”他摇摇头，“不说这个了，副大队长，你怎么会到中京来了，是调过来的？”
“跟着长官一起来的。”齐默言道，“你呢，其他几个弟兄我都能找得到，只有你，突然一下就消失了。”
“我在海津精密仪表公司，我爸是大股东，我回来就做了公司的技术总监。我上的是联邦军事工程学院，学的就是这个专业。在军队的时候我没有告诉你们我的家庭背景。”顾剑锋表情变得阴郁，“其实本来不想回来的，MD，想起来就窝火。”
“往者已逝，我们都向前看吧。”齐默言说着转向于锐峰，“多谢于老板的美酒款待。”
“小意思。”
周晋文带着卫紫进来了，那女孩表情已经和顺了很多：“顾先生，为了表示诚意我们把转让价调到七百万，不能再少了。”
“六百万。”顾剑锋也松了口。
“六百八十万。”
“那就六百五十万吧，就这么定了，以后来日方长，合作的机会还有很多呢。”
卫紫愣了一下：“师兄们一定想杀了我。”
“我比你也好不到哪去啊，我爹会剥了我的皮。”顾剑锋装出一副苦脸。周晋文拍拍手：“行了行了，现在这样多好，大家各退一步，皆大欢喜。来来来，咱们庆祝合作成功。”
几只酒杯轻轻碰在一起，周晋文瞅着女朋友：“可以啊，这还没毕业就成了百万富翁了，我呢，怕是干到退休也赶不上你现在啊。”卫紫瞥他一眼：“你自己没本事，怪谁？”
于锐峰微不可见地皱了皱眉。顾剑锋笑道：“这位总监察部的周长官，你要是能在军队干到退休，那起码是个少将了，还在乎这工资钱？”
齐默言心中一动：“周兄弟，你是在总监察部干部工作部？我有个事情说不定你能帮上忙。”周晋文知道他不会提出违纪的事情，便道：“你说，我看能不能做到。”
齐默言看了看顾剑锋：“还是关于特战大队的，咱们坐下说吧。”于是大家又坐下，齐默言把他对富德明康参谋长的怀疑又说了一遍。
周晋文神色变得凝重起来：“这个事情的确有必要彻底查一遍，这样吧，他的履历我来详查。你呢，最近不忙的话，可以去找找他的家人和以前的战友，无论如何，这件事一定要搞清楚。就算最后的结果是证明我们的推测是无中生有，那也好歹是有个结论，如果真的他是混入我军内部的间谍，这问题就严重了。”
齐默言点点头：“行。”他转头看着顾剑锋，“你怎么了？”
“我怎么了，我TM，”顾剑锋将杯中酒一饮而尽，“安齐亚战斗中我屁股被打穿了，四个洞！我CTMD，我最好的战友也牺牲了，憋屈啊我。”
他双目通红：“如果真的像你说的那样，特战大队的覆灭是因为内鬼的原因，那我一定要查个水落石出，我和你们一起干。”
卫紫有些同情地望着他。齐默言点点头，又对周晋文说道：“我们还需要确定一点，那就是黑塔人在布列国设立的情报机构在幕后做了什么？总参和第三战区应该都会有些资料，但是我没有权限去查。”
“我来，”周晋文果断说道，“而且这个事情如果有了初步的结果，能够确认黑塔人参与其中，我们就必须马上向上级汇报。”
他们步出会所中庭的时候，恰好遇到两个女孩进来，前面的那个大约二十六七岁，模样尚可，身材极正。跟在后面的个子高挑，五官十分立体，一头蓝发，是一个格尔族姑娘。
周晋文微微一怔：“马成凤？”
这个叫马成凤的女孩略一迟疑：“周哥，这么巧啊。”
“是啊，陪朋友过来谈点生意。”
“哦，我也是，有位客户约在这儿。”
“那行，你赶紧进去吧。”
马成凤欲言又止，周晋文知道她想问什么，便轻声说道：“不用想那么多，他们是他们，你是你，做好你自己就行。”
“好的。”马成凤低声点头，带着女孩进去了。齐默言小声问道：“马家人？”
“对啊，马跃龙的小女儿。”周晋文也很小声，“不过马成凤跟家里人关系并不好，她早就独自出来打拼了，眼下她开了个模特公司，活都是自己接的。不过不管怎么说，家里出事对她肯定打击很大。”
“是啊，”齐默言点头，“不过这种事，没人能帮得了她。”
卫紫挑眉问道：“你们两个大男人在嘀咕什么呢？”
“没有什么，你的好奇心不要这么重嘛，走，我送你回去。”
“切，你以为我稀罕知道啊。”
马成凤带着助理走进大厅，看见了站在楼梯上的于锐峰，她竭力鼓起一个笑脸：“于哥。”
于锐峰鼻孔朝天，淡淡地哼了一声。马成凤硬着头皮从他身边上去了。
时间已经很晚，周晋文开车送卫紫回学校，顾剑锋则邀请齐默言去他那做客，说要与老长官秉烛夜谈。当顾剑锋去拿车的时候，齐默言仰望星空，漫天星河，其中最大最耀眼的那颗，就是巨日星。他不禁想着，在巨日星的光辉之下，黑塔星到底是一个怎样的世界？
如果他的目光能够跟随光线一起飞到黑塔星，就会发现这是一个与蓝星球大相径庭的存在。天空几乎始终云层密布，极少能够见到阳光，南半球绝大部分面积是汪洋大海，黑色的海水在大气涡流的作用下经常会卷起惊涛骇浪。一架银灰色的空天飞机，外形与联邦的同类机型非常相似，只是尺寸还要大一些，正在海面上空疾速飞行。
飞机的头等舱内只有两个乘客，沙尔牧龙将军和他的副官豪塞布克少校。将军皱着眉头正在吐槽：“这噪音，这乘坐舒适度，完全就是画虎类犬。我们只抄了个外形，看看这引擎吊舱，又大又丑。我们跟着联邦人学了很多东西，但是在那些没办法弄到手的核心技术方面，我们还差得很远。”
豪塞布克好心提醒他：“将军，您的这些观点咱们私底下聊聊就好，到了首都就不要再说了。他们不喜欢听的。”
将军嗤笑一声：“是啊，他们捂上了自己的耳朵，以为这样铃声就不会响起来，可笑。”
飞机已经掠过了海岸线，前面渐渐出现了城市的轮廓。在这座巨大城市的正中央，一座黑色的巨塔，高耸入云。这是一座军功纪念柱，看见它就意味着千年古都黑塔城到了。
专车将沙尔牧龙将军直接送到了黑塔帝国的军部，在那里他受到了内阁军事大臣拉扬本西元帅的接见。元帅一头白发，始终是一副深思和愁苦的表情：“总参谋长普里格斯阁下已经向陛下提交了一份全新的、非常大胆的战略构想，他提议与拉泽和尼亚帕结成军事同盟，共同向联邦开战，并且越快越好。”
沙尔牧龙大吃一惊：“元帅阁下，请恕我直言，这个大胆而疯狂的构想能否摧毁联邦我不知道，但是我敢肯定这一定会使帝国陷入巨大的灾难之中。”
拉扬本西表情沉重地点头：“在这一点上，我和你的观点是一致的。沙尔将军，我希望明天和你一起觐见皇帝陛下，我们当竭力阻止这个构想的实施。”
“是的，为了帝国，吾等义不容辞。”沙尔牧龙身姿笔挺地答道。
拉扬本西深深注视他：“和你一样，我为帝国征战多年，作为一名军人，我见过了太多的鲜血与眼泪。战争为帝国带来了巨大的利益，但是战争不能无限地进行下去。今天的世界，需要的是和平。作为军事大臣，我认为我的目标是为帝国赢得长久的和平。”
沙尔牧龙坐下来想了想：“我不太赞成您的这个观点，但是就目前而言，我们必须阻止大规模星际战争的爆发，为此，我会与您一起努力。”
“很好，”拉杨本西欣慰地点头，“这次前往布列国的考察，有什么收获？”
沙尔牧龙想了想：“我其实是支持开战的，但是我认为帝国已经错过了进攻联邦的最佳时机。联邦处在军事管制的时候其实是最好的进攻机会，但是帝国与拉泽之间的激烈冲突使我们错过了机会。”
“为什么这么说？”
“联邦拥有世界上最发达的科技却不知道如何去组建一支强大的军队，然而他们知道怎样去获得胜利。我们则相反，虽然我们的技术落后，帝国还是尽一切可能地建设了强大的军队，可是我们却不善于使用它去赢得胜利。”
“而现在，联邦人开始着手改进他们的军队了，”沙尔牧龙继续说道，“天空卫队正在逐渐变成一架高效的作战机器。这支由人类和机器人组成的军队将是两大星系中最可怕的力量。”
“机器人呐，”军事大臣无声地叹了口气，“如果说科技是联邦强大的根源，那么他们何以拥有如此领先的技术？”
沙尔牧龙起身走到窗边，透过窗户望去，周遭是富丽繁荣的内城区，在他目光看不到的远处，是肮脏破旧的外城区。内城区是禁止格尔族人居住的，他们如果进来工作，都必须持有证件，并在内城出入口换乘交通工具。
联邦的所有城市，都没有这种等级森严的内外城区划分，他心里有些烦躁：“我不知道。”
下班的时候，拉杨本西谢绝了秘书的陪伴，独自在军部大楼之外等候自己的朋友，佩罗马贺，一位政治学家。他将在朋友的邀请下去参加一个小型的聚会。
佩罗马贺的飞车很快开了过来，这是最新的型号，线条流畅，黑色的外壳上金色的纹路显出一种贵气。拉杨本西有些惊讶：“我的朋友，你什么时候换的车？”
“最近收到了一笔版税，于是我决定奢侈一回。”有些肥胖的佩罗马贺很是得意，“这种可以飞行的车辆很昂贵，但终究是身份的象征。您可能会觉得我庸俗，可是不瞒您说，当我得到它的时候，整天心里都是得意洋洋的。”
拉杨本西笑了起来：“它一定让你获得了更多表示敬意的目光。”
“是的。当然我听说，在联邦那边，人人都可以拥有一辆飞行车，售价很便宜。”
拉杨本西没有接话，佩罗马贺继续说道：“我很怀念波森默尔首相，他的威望和才华总是能够指引出正确的方向，并且对皇室也有着足够的影响力。我认为他的去世是帝国的重大损失。”
拉杨本西叹了口气：“他的影响力只限于先皇，蒂拉特洛陛下巴不得他早点死掉。”
“即使波森首相不得不辞职了，但是他活着就是一种力量。而现在皇帝陛下如愿了，最令他忌惮的人已经不在了。”佩罗马贺的表情不知什么时候已经变得严肃，“大家都在说您将是下任首相的第一人选，我恳求您一定要发挥自己的影响力，不要让疯狂的皇帝和他那些同样疯狂的僚臣将帝国拖入无可挽回的灾难。”
“我知道这很难，但我必将尽一切努力。”拉杨本西心情沉重，“这些狂妄的人们啊，总是高估自己，而轻视了联邦的真正实力。”
“或许是因为，在许多人看来，六十年前的那场战争我们并没有真正输给联邦人，而是输给了自己，输给了在前线叛乱的格尔族人。”
“能够让格尔士兵在前线发动叛乱，这本身就体现了联邦的能力。”拉杨本西皱着眉头，他望着车外那些富丽堂皇的建筑，在阴云密布的天空之下总给人一种阴森之感，“帝国草创至今已经千年，面对过无数强大的对手，可是以前什么时候发生过这种可怕的事情？”
佩罗马贺也沉默了，过了一会他才说道：“真想去联邦看看那边到底是一个怎样的世界。”
拉杨本西回想着谍报人员发回来的那些影像资料，摇着头说道：“联邦的制度对于帝国来说是毁灭性的存在，从长远来说，我们还是必须将之摧毁。但目前，我们需要和平。”
飞车降落在一栋小楼前，这里是一处达官贵人们聚会的地点。在小会议室里，拉杨本西详细解释了他的观点，为什么帝国需要和平，为什么现在不能挑起与联邦的战争，而不是像大多数人想的那样到了复仇的时候。
他的演说结束的时候，时间已经到了晚上七点五十。当拉杨本西走出小楼的时候，马路上已经聚集了一些热爱和支持他的人们。见他出来，人们鼓掌欢呼着，有人热烈地喊道：“拉杨，首相！拉杨，首相！”
拉杨本西微笑着向人们挥手致意，一个大学生模样的年轻人兴奋地冲了过来，看起来似乎想与他握手。军事大臣和蔼地笑着，伸出了自己的右手。
年轻人却迅速地从怀中掏出了一支手枪，在人们的惊叫声中，他果断地朝拉杨本西的腹部开了一枪。
猝不及防的拉杨本西身体立即佝偻起来，楼内正在说笑的几个警卫听到枪声冲了出来，那年轻人又开了第二枪，然后将枪扔到了地上，举起了双手。
自始至终，他都面带着微笑。
吓呆了的佩罗马贺连忙赶到已经倒在地上的拉杨本西面前：“元帅，我的元帅！”
鲜血从拉杨本西的身下蔓延开来，人们惊骇地想要涌上来，被警卫们拦住了。佩罗马贺声嘶力竭地喊道：“救人啦，快救人，快叫车！”
当晚，黑塔帝国元帅、内阁军事大臣，西尔拉杨本西死于赶往医院的途中，时年六十三岁。医生们惊愕地发现行凶者使用的是老式的装弹手枪，两颗开花子弹在大臣的身体内造成了毁灭性的伤害。
这起刺杀事件震动了整个黑塔帝国政坛，很快消息传出来，刺客名叫伊内哈尔，是一名在校大学生。他的父亲是一名外地行省的官员，而叔父则是帝国财政部的一位高等文官。在接受审讯的时候，伊内哈尔否认他是受人指使：“我完全是出于义愤为民除奸。我听说他很快就要做首相了，这种人做了首相将会使得国家陷入黑暗的深渊，因为他早就变成了一个懦夫，他害怕皇帝陛下的伟大事业。为了帝国我必须这么做。”
审讯官们面面相觑，一个官员问道：“那么你承认所有的罪行都是你一人所为？”
“我不认为这是罪行，而是光荣的壮举。”伊内哈尔突然大声喊道：“帝国万岁，皇帝万岁！”
黑塔皇帝蒂拉特洛对这一事件表示了震惊和哀悼，并通过内卫大臣向拉杨本西的家人表示了慰问。报纸上也刊登出文章缅怀元帅过往的功绩，但是没有人对这一刺杀行为本身表示出指责。那些反对皇帝进攻政策的人们已经被吓得噤若寒蝉。
几天之后，拉杨本西元帅的遗体下葬在郊外的圣贤公墓，皇帝陛下本人依然没有出现，这更证实了人们的猜测。
参加仪式的人们都散去了，沙尔牧龙独自走到前首相波森默尔的墓碑前坐下，无语地望着墓碑上的那座头像。
秃顶的首相也无语地望着他。
“看来皇帝陛下发起战争的决心已经无法撼动了。”有人在他身边说道。
沙尔牧龙抬头望去，站在他身边的人是近卫军副军长古特恩德中将，他站起身来：“您知道普里格斯总长给皇帝陛下进献的条陈吗？”
“我知道的，”一头棕发的中将接过他递来的香烟，“战略方面的构想我不关心，我只想知道总参谋部的这些人会制定出怎样的作战计划。曾经的敌人变成盟友似乎很难让人接受，但是说实话，我只想到联邦的星球上去看一看。”
沙尔牧龙转头瞧了瞧波森默尔的头像：“首相先生肯定不会这么想。”
“首相已经是过去的历史了，”古特恩德心平气和地劝道，“沙尔少将，请你一定要对陛下有足够的信心。他很果决，帝国正在迎来新的时代。”
“很快您就不会这么想了。”
古特恩德瞅着他：“因为拉杨元帅的去世，陛下推迟了对你的召见。不过据我所知，他将会在夏宫传你觐见，如果到时候陛下对你有新的任用，你会拒绝吗？”
沙尔牧龙迟疑了一下：“不，不会，陛下终究是军队的总司令，他的任命我必须接受。”他叹了口气，“如果战争不可避免，我就只能竭力去获取胜利。”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