坐在驾驶位上的顾剑锋摇头啧啧：“叫得真大声，可惜外面听不到。不过如果我是你的话就会省些力气，因为待会还有更好玩的，比如把你的十根手指头一根根地掰断。”
“不要折磨我了，我都说。”蒂拉约奇连忙说道，“帝国历一千零九十年，皇帝陛下刚刚登基就谕示军部秘密行动处，派人潜入联邦军内部获取第一手的资料。我们知道当年第三战区会有一个军事代表团访问布列，就从中挑选了富德明康作为替换的对象。”
“帝国近卫军的沙尔牧龙中校被选拔出来承担这个任务，他的外形跟富德明康很像，而且冷静机智，是非常合适的情报人员。”蒂拉约奇语速很快，“我们故意制造了那起车祸，然后把富德明康送到了医院，那家医院是我们自己开设的。在那里我们把人掉了包，并联系联邦军方来领人。”
他大汗淋漓：“沙尔牧龙就这样替换了富德明康，进入了联邦战区，他伪装得很出色，没有人察觉。我们定期有联络员去和他联系，十年时间里获得了很多情报。但是我担心时间太长会露馅，于是建议结束任务让他回来。于是沙尔牧龙让人送回来了一份行动计划，既可以让他顺利脱身，又可以打击天空卫队战绩卓著的特战大队。”
“就是安齐亚行动对不对？那么死在那里的是真正的富德明康？”
“是的，车祸之后他就变成了植物人。帝国的军事顾问进入威南指挥了那场战斗，并把沙尔将军换了回来。事情就是这样，你们可以放了我吗？如果你们还要钱，我可以给你们，多少都可以。”蒂拉约奇紧张得心脏差点跳到嗓子口。
“那么请你告诉我，你们的联络员有哪些，以什么样的名义进入联邦的？”齐默言晃晃匕首，蒂拉约奇一个哆嗦，把他知道的全都说了出来。
顾剑锋向齐默言点点头，表示都已经录了下来。齐默言干脆利落地挥起匕首在蒂拉约奇喉管上一划，结果了他的性命。这位副会长眼珠凸出地瞪视着齐默言，身体剧烈抽搐几下，倒在了座椅上。
“沙尔牧龙，十年，整整十年。”齐默言面色阴沉，“天空卫队不知道泄露出去了多少情报。如果说帝国没有入侵的计划，鬼都不会相信。”
“那我们现在？”
“按计划行动。把车开去黑粟花酒店。”
凌晨时分，黑粟花酒店的大堂依然灯火明亮，一辆黑色的高级飞车停在了大门口。门童认识副会长的这辆车，他正在奇怪为什么蒂拉约奇怎么还不下车，轰的一声巨响，汽车爆炸了。
巨大的气浪将他掀翻在地，玻璃大门被片片震碎，前台的两个布列族女孩尖声哭叫。几个警卫拿着枪冲了出来，四下警戒，同时向对讲器报告情况。
远处一辆不起眼的小车上，齐默言和顾剑锋目视这一切。“看来我的手艺还不错。如果你把拉克远霆和德洛青林都叫来，我们完全可以组成一支小型突击队杀进去。”顾剑锋有些惋惜地说道，“凭我们四个人其实就可以直接端掉这个秘密机构。”
“那不是我们这次行动的目的。”齐默言有些出神，“先回定远吧，然后去首都。”
黑粟花酒店门口的爆炸案惊动了布列国的最高层。在王宫里，年轻的大酋长塞拉姆尤迪神色苦恼：“这一定是联邦军方干的，何况死的还是一个皇族，我们该如何向黑塔人解释呢。”这位大酋长还只有二十八岁，但却蓄了一把漂亮的络腮胡子，并且很以它为傲。
他的叔父，首相塞拉姆本尼安慰道：“天神之间的战争，我们凡人无需参与其中。我们只要把最后的调查结果呈报给黑塔人就可以了，他们不会为难你的。”
“但愿如此。”塞拉姆尤迪叹了口气，“他们会因为这个事件爆发全面战争吗？”
“绝对不会，”首相胸有成竹地说道，“虽然黑塔人喊了很多年的复仇口号，但是你可以相信我的判断，现在这种状况将会长久地持续下去。”
事情的发展似乎印证了本尼首相的断言，黑塔帝国军部和外事部在得知消息之后并未向布列国施加强硬的压力。但这并不是因为他们宽宏大量，而是新上任的军事大臣哥特霍林上将和外事大臣诺西丰特都跟随蒂拉特洛皇帝离开了黑塔星。
尼亚帕行星的库多城郊外，一处花园被辟为拉泽女王霍巴卡娅的驻跸之所。虽然城中的大小官员们都在议论这位女王的美貌，还有人谈论起了女王与名将雷特巴尔之间的情感恩怨。但是花园外面那些仿佛一夜之间冒出来的虫巢以及淡紫色的菌毯、外形丑陋可怖的褐虫士兵和时不时传来的褐虫嘶叫声足以令所有好奇的人们望而却步。
每一个拉泽人，在身体的某个部位都会有鳞质化的皮肤，额头、面部、肩部或者手臂，或者身体的其他部分，另外他们每个人都有一条短而尖的尾巴。但是真正令他们与其他人类区分开来的，是拉泽人与褐虫的共生关系。
这种共生关系是拉泽人还处在蒙昧野蛮时代就已经产生的奇特联系。褐虫是一大类节肢动物的统称，在拉泽人的驯养之下，逐渐产生出不同的分工，成为拉泽人生活中不可或缺的重要组成部分。从某种意义上说，拉泽是一颗由人族与褐虫共同统治的星球。
踩在淡紫色的菌毯上，黑塔帝国外事大臣诺西丰特觉得脚下仿佛是一大块软润的肉垫，他真的无法理解拉泽人的生活习惯，但是今天，这位翻译官出身的大臣必须陪同皇帝陛下与霍巴女王会晤。
女王居住的虫巢像一个巨大的奇形怪状的帐幕，诺西丰特总觉得褐色的墙壁仿佛在呼吸，微微地抖动。他一边悄悄地打量着四面的陈设，一边注意聆听两位君主的对话。从外表上看，女王有一种凌厉的美，她身穿浅黄色的长裙，注视着悬浮在空中的联邦星域图，用拉泽语说出的立场也同样凌厉：“我们要绿星球，整个绿星球，否则我们就不参加结盟。”
诺西丰特还没来得及为皇帝翻译，女王身边那个圆脸的侍女已经用流利的黑塔语复述了一遍。她的声音圆润动听，面颊之上有一小块地方变得鳞化，但是看上去依然很美。
蒂拉特洛愣了一下：“陛下的意思是各自出兵攻打自己想要的地方？”诺西丰特赶紧翻译，女王高傲地点头：“对。”
蒂拉特洛冷笑一声：“原来你是个军事白痴，难怪雷特巴尔会被流放。”他瞟了诺西丰特一眼，“直接翻译，不需要说得很委婉。”诺西丰特硬着头皮复述了皇帝的讽刺，女王一双漂亮的丹凤眼竖了起来：“不要忘了，我们之间的战争并没有分出胜负。如果阁下想要继续打下去，我们会奉陪。要是以为我们没有了雷特巴尔你们就会获胜，那阁下尽可以让黑塔的将军们来试试。”
侍女翻译之后迟疑了一下：“我觉得可以等东羽大人到了之后听听他们有什么建议。”
“我最疼爱的拉妮，不要指望男人们能够拿出靠谱的主意。”女王冷笑着说道。
诺西丰特吃了一惊，这个不到二十岁的小侍女竟然是女王的外甥女霍巴拉妮，因为女王陛下既没有结婚也没有子嗣，所以霍巴拉妮是拉泽星的第一王位继承人。小侍女见他惊奇的表情，只是微微一笑。
尼亚帕神国执政官东羽拉季身形干瘦，戴着一顶标示身份的木冠，在外事官梅林比罗斯和军令部长松间泰比斯上将的陪同下来到了霍巴女王的殿中，新一轮的争吵开始了。
尼亚帕机动舰队司令白石烈特将军把常胜克利萨叫到了自己的府中：“三国结盟的大政已经不可更改，虽然三国首脑之间一定会发生激烈的争吵，但是大祭司明曜内古拉最后肯定会出面协调。我认为你可以回到军队中来担任职务了。”
“明曜大祭司吗，”克利萨轻笑一声，“他为什么如此热衷促成结盟的事情？”
“因为他想让光明神的指示也能洒布在联邦的土地上。”白石上将表情很严肃，“不过神官们的理念我们不必去理会，身为军人，我们要做的就是遵照指令去完成任务。来舰队吧，来做我的副官。这样将来无论你是投身政界还是继续在军队中任职，这段经历都会是耀眼的履历。”
“可是您是在为即将到来的大战做准备，难道我们就非得要参加进来吗？”
“这种幼稚的言论以后就不要再说了，”白石烈特有些严厉地说道，“如果我们不参与，那么等到黑塔与拉泽的联军摧毁联邦之后，等待尼亚帕的将是什么样的结局？”
常胜克利萨点点头，思考了很久，最后他抬起头来：“我非常感谢将军阁下的赏识，但是我想说，不。”
白石烈特惊讶地瞅着他：“你是打算现在就步入政界吗？”
“不，”克利萨脸上带着难以捉摸的微笑，轻轻啜了一口加了**的葵茶，“我还是继续做我的祭司好了，我对神庙的热爱是您难以想象的。”
“我知道你很有钱，但是你真的打算就这样一辈子优哉游哉地混下去？”夜晚的时候，白石盖林和常胜克利萨在一家洗浴中心里享受着佣人的按摩，他继续劝朋友，“呆在神庙里只会白白消磨你的意志和才华。如果我是你，就会毫不犹豫地接受叔父的邀请。”
“也许吧。不过谁也不能肯定地说，我这辈子就永远只是神庙里的一个小祭司。”常胜克利萨一边舒服地哼哼着，一边带着微笑，“可是做副官有什么意思，分舰队司令还差不多。”
看着他脸上神秘莫测的微笑，白石盖林恨不得一脚踹过去：“就算你再有本事，也不可能让你一来就做司令，别的军官会怎么想？你也太看得起自己了，不行我得把你踹醒——哎呦！”
白石盖林自己扭到了腰，在哎哟叫唤的时候，常胜克利萨的手机响了，他将手机点开，顿时失去了笑容。
消息是他的姑母常胜德拉夫人发来的：执政官东羽垃季向元老院作了秘密报告，尼亚帕将与黑塔和拉泽两国并肩作战，神国准备派出强大的军队，将神圣光辉扩展到全新的疆域。
“大祭司明曜内古拉，大议官雾山奥皮德，执政官东羽垃季，”克利萨喃喃低语，“你们这是在拉开大灾难的帷幕呀。”
白石盖林没有听到他的自言自语，还在叹气：“我的朋友黑羽蒂内斯还为我准备了一个漂亮的姑娘呢，今天我是不能过去了。”
第二天的时候，拉泽的霍巴拉妮公主殿下在侍从的陪伴之下来参观库多城中央的大神庙。两位祭司带着她游览了这处圣地，小声而殷勤地介绍着神教的历史和教义，以及历代大祭司的贡献。
在他们身后不远处还跟着一群记者，为首的是《金光报》和《神启报》两家大报的记者。令人奇怪的是，身材粗壮魁梧的中央司令部司令巨石辛莫上将也夹在记者们中间，摆出一副憨厚的模样微笑着跟随大家。
相貌英俊的记者柴林戈尼奥感到有些无聊，他们又不能向公主提问，只能小心谨慎地跟随在后。他四下张望，看到相识的祭司常胜克利萨在一旁向自己招手，便走了过去：“为什么他们不安排你去担任解说呢，作为神庙中最英俊的男人，我原以为这个惹人注目的差事非你莫属。”
“很多人都不希望我出现在镜头前面，而且我确实也不想去凑那个热闹。倒是你，我亲爱的朋友，你的外形完全可以去做一个演员，应该让摄像师多给你一些镜头。”克利萨想了想问道，“有一点我很好奇，我知道你有一双能够很快写出漂亮文章的双手，但是你有没有想过，因为出身和姓氏的关系，你无法成为祭司，成为行省的总督，成为军队的将领，或者是神国的执政，这一切是否很不公平？”
“虚空在上，这是一个我无法回答的问题。”柴林戈尼奥谨慎地四下看看，“为什么你会突然问这样的问题？如果我没有记错的话，你娶了一个平民家的女孩做自己的妻子。”
“是的，但这和我的问题有关吗？”
“当然有关系，”柴林戈尼奥声音压得很低，“如果是在联邦，没有人会在乎你娶的是平民女孩还是富家千金。但是在这里不同，你的行为赢得了许多平民的好感——但是！但是不要以为他们会支持你做些什么，事实上他们什么也做不了，他们没有权利去决定谁该呆在神庙，谁该成为总督或者是进入元老院。说到底，也许你从内心真的把我视为朋友，但很抱歉，我们对你的前程完全没有助力。”
常胜克利萨微微挑眉：“我娶太太并不是为了所谓的人望，相反这桩婚姻给我带来的麻烦可不小——听起来你对联邦很有了解？”
“嘿，布列国那边流传过来不少联邦的书籍。虽然那些都是禁书，可是这反而让我们大家更感兴趣。”
“额，”常胜克利萨扫了他一眼，“如果我向神庙建议将你的作品列为禁书，估计它也能大卖，你会很快出名的。”
“我也很希望！”柴林戈尼奥笑了起来，“但是很可惜，我的书里没有任何亵渎神灵的地方。”
他们的说笑引起了霍巴拉妮的注意，显然她觉得这两个英俊男子的聊天比祭司的喋喋不休要有趣得多。但是她不敢贸然走过去，那会显得很失礼。倒是巨石辛莫上将瞪起铜铃般的牛眼，生气地瞅着两人。常胜克利萨无视他的警告，凑到柴林戈尼奥的耳边继续说话。
神殿墙壁之上有一座向内凸出的望台，大祭司明曜内古拉站在望台之上向下注视着，他留着一把长长的胡须，穿着金色的长袍，头戴法冠，轻声吩咐身边的助祭石马托格：“尽快为我撰写一篇文章，号召民众加入驱逐黑暗的圣战。这是很重要的文章，务必要写得气势磅礴，鼓舞人心。”
“谨遵您的谕示。”石马托格恭敬说道，“但请全知全能的大祭司指点，为什么我们要邀请这些虫民一起加入圣战？”
“虫民也会成为光明神的卫士。”大祭司面不改色地说道，“这一点我会在另一篇文章中加以说明。”
参观终于结束了，霍巴拉妮回到虫车之中，叹气对侍卫帕尼达尼说道：“这种外事活动顶没意思了，我其实很想去大街小巷看看普通百姓的日常生活。”
“我觉得没有什么可看的，到处都是黄澄澄的，而且他们也没有能干勤快的褐虫来做帮手，什么事情都得自己干。”帕尼达尼说道，“我巴不得早点结束这次访问回到拉泽去。”
“我同意，”侍女坎拉迪丝附和道，她摸了摸自己的尾巴，“我们的普克拉才是世界上最美丽最好玩的城市。”
运输虫两个细长的触角在空气中不停抖动着辨别方向，它的两个孔腔吸入空气之后又喷射出来，飞行的速度并不快，但是很平稳。霍巴拉妮通过透明的观察孔向外张望着，过了一会她才轻声说道：“我听说，最美丽最繁华的城市都在联邦——中京，东海，还有大兴城。”
回到花园，霍巴拉妮来到女王的寝宫，细声慢语地向她讲述着这次参观的见闻。女王漫不经心地听着，突然打断了她：“昨天那个蒂拉特洛皇帝故意在我面前提到雷特巴尔，你是不是以为我会暴怒？”
霍巴拉妮有一点紧张，她想了想说道：“我觉得他还是希望能有雷特将军那样优秀的统帅来指挥我们的大军吧，毕竟如此重大的行动，所有的人都渴望能够顺利地获得胜利。”
女王沉吟道：“我会和宫相查罗德斯一起商量这件事情，挑选出足够多的出色将领来参加这次战争。拉泽人向来勇敢善战，我们会赢得最后的胜利。”
她轻哼一声：“我就不相信，没有了他雷特巴尔，我的王国难道就不打仗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