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雷洲大陆最南端的祥云岬角,波平浪静,大海呈现出令人心醉的蓝色。将士们的心情也如同这美丽的景色一样,带着愉悦而自豪的情绪,他们配合着重新组建的各级当地政府,一起重建生活秩序和经济活动。另外他们还有甄别和分流俘虏的任务,这些工作虽然繁重,但是每个人都是劲头十足。
一一五团一营奉命向云雷洲的西南海岸继续推进,清扫可能残留的溃敌。三连的战士们都坐在步兵战车里,班长在车顶上高高地露出脑袋,看着向道路两边自动分开的黑塔军俘虏。
这些俘虏都穿着铁灰色的军装,队列十分整齐,灰压压的看不到头,迈着齐步向北面前进。队列之中有普通士兵,尉官校官,甚至还有将军。表情从容而沉静。
跟在步兵战车后面的,是返回家园的老百姓车队,有的人从车窗里探出头来,用仇恨的眼光瞧着俘虏们,大声地诅咒着,斥骂着。
德洛连长没有呆在自己的指挥车里,而是和一位名叫汤铭的记者一起,挤在富商姜玮的高级轿车上。
飞车轻松地飘行在微微起伏的简易公路上,德洛上尉连声称赞:“姜老板,您这车,真不错。”
“还行。”姜玮舒服地坐在驾驶座上,其实并没有在操纵汽车,全靠自动驾驶系统,“我从金湾到狮子港,再一路南下这么开过来,车子一点毛病没有!所以我说嘛,这车啊,要买就买好一点的。”
他胖胖的手搭在仪表盘上:“也不知道家里被糟蹋成什么样了,不过我想得开!只要公司恢复了经营,钱嘛,总是赚不完的。不定明年这个时候,我又换一辆更好的了。”
“嗯,太空火龙,又出新型号了。”
“哈哈,那种超级玩具,不敢想不敢想。没到那个层次。”姜玮掏出烟来递给两个乘客,“没事,抽吧,在我车上,随便抽。”
“多谢,”德洛青林不动声色,“不过姜老扳还是要仔细一点。前几天我手下的几个兵,直接把冲锋车开到悬崖下去了——地图出了差错,路被炸断了。几个人反应不及,操作不当,车子没能提升起来,直接撞到山岩上去了。”
“真的假的?”姜玮吓了一跳,连忙点开电子地图,仔细查看。
“德洛连长,那你这几个兵,后来怎么样了?”记者汤铭问道。
“三个新兵蛋子,死了一个,两个重伤。你说这多亏啊,战都快打完了,结果出这种事。”
“是啊,前几天我采访你们高团长,还听见他嘱咐说,越是在这种时候,越要小心谨慎,避免不必要的意外伤亡。”
“谁说不是呢。”德洛连长也叹了口气。
这个意外只是一个小事件,对于十五师的领导来说,真正恼火的是针对俘虏的抢劫事件时有发生,自卫武器、首饰、手表、衣服,什么都有人抢。师监察部下达了一份又一份的处分命令,但还是有不少人顶风作案。周晋文气得把所有的团长和团监察主任都叫过来骂了一顿,这些人回去之后又把下面的营长连长们一顿痛骂。
师监察副主任蒋云海劝周晋文看开点:“战士们也不是贪图那点东西,实在是大家心里都憋着一股火。”
“我知道,可这不是他们去当抢劫犯的理由!”周晋文十分恼火,“越是这个时候,对于军纪越不能含糊。尤其是某些当连长排长的,带头干坏事,无法无天了简直。”
梅塞师长瞅着年轻的搭档:“要不,你就先回蓝星去吧,眼不见心为净。再说,部队的工作忙起来没个头,你再不走,赶不上孩子出生叫爸爸了。”
“对,我提醒你一句啊,儿子出生那天要是见不着爸爸,他是不会跟你亲近的。”蒋云海火上浇油。
“哪有那么邪乎?”周晋文半信半疑,“不是有很多同志因为忙于工作,孩子出生的时候都没能赶回去嘛。”
“你以为呢,还真就有这么邪乎。”蒋云海继续忽悠,“你以为孩子不知道?他只是还不会说话,其实心里明白着呢,他知道这个人是爸爸,好,我出生的时候你都不来,别想我以后对你好。真不骗你,我以前一个战友就是,儿子都不愿叫他。”
“卧槽,这就严重了。”周晋文说着又掏出手机看日历。
“赶紧回去吧,再说你家卫紫,那要是发起脾气来,能把半个中京城给掀了。”梅塞师长说道,“赶紧走赶紧走,这里有我和云海同志,部队出不了大乱子,你就放心吧。”
“还反了她了,”周晋文心虚嘴硬,“那我可走了啊,我真走了啊。”
“怎么,还不走,等着我们给你演一出十八相送呢?”
“得得,不管你们了,走了走了。”周晋文小跑出去了。师长和监察副主任相视一笑,师长摇头道:“晋文这小子是真不错,我觉得,他当政工干部,可惜了。”
“没啥可惜的,”蒋云海笑道,“不管是当军事主官还是抓政工,晋文同志的前程都在你我之上啊。不过呢,他说得也对,纪律这个东西,真的不能太涣散了。我还是召集监察系统的同志们一起开个会,一定要重视起来。”
“又不光是咱们十五师,现在哪个师不是这样?不过你的担心也对,太胡闹的话,士气很容易就泄下去了。”梅塞师长思忖道,“到底这仗还没彻底打完,咱们还得去浩瀚洲,说不定还会去白星,不能松劲。嗯,要是齐司令在,他会怎么搞?”
蒋云海想了想:“轮训?”
“对,那就轮训!”梅塞师长一锤定音,“这回啊,让大家骂我的娘好了。”
周晋文匆匆返回蓝星之际,大区议会新选举的云雷州州长盖达白河也已经抵达狮子港开展工作:“我生于斯长于斯,直到考上大学才离开这里,所以我对这片土地怀着深厚的感情。如今我重新回到这里工作,那么我唯一的承诺就是必将鞠躬尽瘁,和八千万父老儿女们一起,把我们的家园建设得像战前一样富丽繁荣,并且有着更加美好的未来。”
大批地方干部跟随重返家园的百姓们一起来到云雷洲,投入紧张繁忙的重建工作。部队则陆续被调回中宁州进行休整,准备进入下一阶段的战斗。数十万战俘也在隔离审查之后被分别送往各个安置营地,从事劳动改造。对一些高级将领的审讯也已经开始进行。
特混舰队也开始分批返回基地,齐默言在第三舰队基地遇见了天山号航天母舰舰长,当年联邦军大同一个学员队的校友利特海晨。他正想上去拥抱,利特海晨却啪地双腿一并,举手敬礼道:“长官好!”
齐默言随便还礼:“行了行了,咱们就别整这个了。”两人热烈拥抱。
“打了这么久的仗,咱们才第一次聚在一起,不容易啊不容易,”齐默言打量着已经是上校的利特海晨,“你老兄现在怎么这么黑了?”
“舰载机飞行员嘛,在太空中飞行,紫外线吸收得比较多。”利特海晨捋了捋短发,“皮肤黑了好啊,健康。”
“行吧,只要你那位明星女朋友没有意见就成。”齐默言掏出烟来,“哎,你藏了这么久,现在应该可以告诉大家了吧。”
“早就分了。”利特海晨语气平淡,“咱现在正准备搜索下一个目标呢。”
“我相信你作为优秀的战斗机飞行员,捕猎目标的能力那是不用说的。”齐默言又问道,“张希忠呢?”
“他现在调到第四舰队后勤部去了,如今也是上校。”利特海晨问道,“听说今晚有胜利大联欢?”
“嗯,会有不少女军官女兵,你可以看看,有没有合适的目标。”
“那可不容易呀,咱现在眼光高了。”利特海晨笑得意味深长。
“找女朋友的话,漂亮当然重要,不过要是奔着结婚去的话,容貌也就没那么重要了。”
“哎,司令啊,别人跟我说这话还是有道理。那你跟我说这个就没有说服力了啊。这谁不知道,你有个颜值九十九分的小女朋友啊。”利特海晨眨眨眼,“我还想着向司令看齐呢。”
“长官啊,这事您要想跟司令看齐,难度不是一般的高啊。”许哲在齐默言身旁笑道。
“咱们联邦军人,不能躲着困难啊。要迎难而上嘛。”利特海晨拍拍许哲的肩,“包括你也是,要跟司令多学着点,不是学打仗,那个咱们赶不上,可是这追女孩的本事,那是一定要学到手的。”
“跟我学这个,那你就准备打一辈子光棍吧,”齐默言有些无语,“走,去食堂。”
空间巨大的食堂钢架林立,管道纵横,充满了现代制造业的暴力美学气息。雄壮欢快的音乐在回响着,人们载歌载舞,尽情狂欢。利特上校见到这个情形,就兴奋地加入了进去。秘书许哲也不知道跑哪玩去了。齐默言倚在金属墙边,默默地瞧了一会,转身走了出去。
一辆银色的通勤车飞到了他的身边,齐默言坐进去吩咐道:“去舰队作战部。”
“是,请司令坐好了。”无人驾驶的通勤车嗖的一下飞了出去。
舰队作战部情报与指挥中心是一连串挨在一起的白色圆柱体建筑,在这里,齐默言见到了作战部副主任段廷良上校,正在与第三舰队副司令铁洛英明,以及前来调研的联邦军大教授、一级文职干部王忠礼热烈地讨论着进军白星球的方案。
段副主任是和齐默言同一届的军大进修班学员,他对齐默言说道:“我和王教授都倾向认为,白卫四星球上有敌军的外围防御基地。”
头发花白,戴着眼镜的王教授对齐默言说道:“白卫四是第六行星最大的一颗卫星,也是唯一有着大气层的卫星,虽然它的大气层比较稀薄,但是仍然是可以建造舰队基地的理想锚地。深空探测系统察觉到从白星地面到这个卫星有频繁的飞行器往来,但是具体情况,我们所知甚少。”
铁洛英明中将补充道:“如果部队要攻打白星地面,这个卫星是一个躲不过去的点。可能需要舰队预先予以打击。”
齐默言想了想:“发射一颗无人探测飞船,伪装成小行星从白卫四轨道掠过,尽可能地获取第一手情报。这个事情,就由作战部来安排。”
段廷良应道:“是。”
铁洛中将思忖道:“首先还是要先摸清敌情,然后再制定详细的作战方案。如果可以的话,建议不使用地面部队,尝试全程运用舰队施行对地打击。”
“可以,当然,首先是要摸清情况。”
王忠礼教授望着齐默言欲言又止,这时候舰队参谋长卡林仕才少将匆匆走了进来,见到齐默言,他面露喜色:“正要找司令呢,有紧急情况。”
“说。”
“有一条拉泽人的巨型太空甲虫向我们基地飞来,没有作战飞机护航。而且,对方发来了用汉语写成的讯号。”
“内容呢?”
“请求和谈,对方声称是拉泽军事统帅,名叫雷特巴尔,全权使者。”
“我知道这个人,”齐默言有些诧异,“他不是被流放了么?”
他想了想:“不管怎么说,求和的使者终于来了,这是一件大好事。派出战斗机队,警戒,迎接。命令执勤的支队提升警戒等级。咱们还是做两手准备,以防不测。这样吧,不要让他们太靠近基地,我亲自过去一趟。见见这位传奇的名帅。”
几个人都吓了一跳,卡林仕才连忙说道:“还是我去吧,毕竟您是一号长官,不可轻入险境。万一情况不对,您这边可以及时作出应对。”
铁洛英明站起身来:“不,还是我去。”他方方正正的脸庞上表情坚毅,“卡林参谋长,我去更合适一些,你就不要跟我争了。”
“也行,咱们小心谨慎一点总是不会错的。”齐默言注视着铁洛英明,“这有可能是一个非常危险的任务,总之,你一切多加小心。”
铁洛英明没有回话,他肃然敬礼,然后转身出去了。
紫褐色的巨型太空甲虫,外形看上去像是一只硕大的蜘蛛在太空里移动着,它的尾部喷出细小的电子射流,两侧有六只巨大的手臂,眼部是透明材质的大型观察孔,身材高大魁梧的雷特巴尔将军,正在这里仔细地观看着。
巨大的联邦舰队基地,犹如一个直径数十千米的金属花环,正在以每分钟一圈的速度自转运行着,中间是圆柱形的引擎舱,引擎舱伸出四条粗壮的、直径达到一千千米的连接臂,臂上一层又一层地套着五层圆环。在引擎舱的上方,是太空舰队的锚地和维修基地。整个舰队基地看起来既壮观,又精美,令人震撼失语。
有几十架战斗机在基地周围执行护卫任务,还有几艘战舰,正戒备地朝着太空甲虫的方向,升起舰炮,以防突变。
“这就是一个太空城市啊,太精巧了。”皇家卫队长达特洛里惊叹道,“这个基地完全可以住进几十万人,不,一百万人。我真想能够进去看看里面的模样。”
“看见那些密密麻麻的炮台了吗,如果没有经过主人的允许,我们根本就无法靠近。”雷特巴尔沉思道,“你说得对,太精巧了。联邦人的金属科技文明,远远超过黑塔。不管怎么说,这里有太多值得我们学习的地方。”
“我最敬佩的统帅,联邦人是不会给我们以学习的机会的,现在我们彼此是血仇啊。他们一定会开出极其苛刻的和平条件,让我们赔偿一大笔巨款,还有无数的资源,以及屈辱的臣服条款。”
“这些都是可以谈的,这正是此次我们前来的目的。”雷特巴尔叹了口气,“再说,事实就是我们无端地侵入了联邦的领域,挑起了战争,这是我们犯下的罪过。罪过,就应当受到惩罚。”
一条楔形的联邦运输舰在四架战斗机的护卫下飞了过来,慢慢靠近,太空甲虫伸出一条手臂,开始与这条运输舰对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