子蜀吃到第三颗苹果的时候，我终于从案头上站了起来。
“怎么？你要进宫吗？”子蜀看着我说到，他嘴里还嚼着苹果，说话有些含糊不清。
“不。要是皇上不来找我，我就不去找他。”我说到。我就是想证明，我和蝶裳到底谁重要。
可今天已经是第十二天了。皇上却还没有来云竹宫。我告诉自己再等一天。要是一天后，皇上还不来，我就去皇宫。可我已经是第三次这么告诉自己了。
明兰从外面进到屋子里的时候，有些气喘吁吁，“娘娘。皇上来云竹宫了。带了一堆的金银珠宝。”
我一下子就精神起来了。这几天的委屈也一下子涌了上来。我换了身衣服，便跟着明兰出去了。
皇上脸上有些难掩的尴尬。他本就是九五之尊，此刻放下了身段来迎合我的喜怒，让我觉得解气。心里也总算舒服了些。
我看了看箱子里的首饰。有雕琢的精细的头簪，有琢磨的栩栩如生的玉器，还有各种颜色的珍珠。
“马上就到乞巧节了。我让刘总管捡了些细碎的玩物，这就给你送来了。”皇上轻咳一声，说的冠冕堂皇。
这借口实在找的有些勉强。乞巧节还有一个月左右呢。周围人也都清楚乞巧节还有好久才到，可却都沉默着，低垂着头，都像什么都没听到一般。
“皇上这次过来，一路上听没听到什么？”我试探着问道。
现在长安城内都在传，蝶裳是妲己一般的妖妃。
而这个谣言是子蜀自作主张，带着小和尚们传出去的。此刻，我多少有些感谢子蜀了。
“长安城经常有各种的谣言。不知道爱妃说的是哪个？”皇上看着我，他的眼睛从来都是安静的，看不出喜怒的。
“关于蝶裳的谣言。”我说的隐晦。
皇上看我一眼，目光冷漠，“爱妃。你以前不是这样的。我不知道你到底为什么要跟蝶裳过不去。前几日，蝶裳还说想教你舞蹈呢。她说，看到你，就觉得亲切。刚好，马上就到乞巧节了，你跟蝶裳学学舞蹈，在宫里的宴会上助助兴，可好呀？”
皇上有意缓和我和蝶裳的关系。可他这个决定真的是认真思量过的吗？我低头沉默着，不知道皇上到底是想干嘛。
“好。爱妃。就这么决定了。”皇上一拍桌子，这事就这么定了。
我有些不可思议。跟蝶裳的几次接触，我能明显感觉到她并非善茬。她每次看向我的目光都带着寒意，让人忍不住的哆嗦。很难想象，一个杏眼婀娜的女子竟会面露凶光。只是现在我想起来，还是会心有余悸。
“皇上。我就想问问，这是你的主意，还是蝶裳的主意？”
皇上露出模糊的笑意，“是谁都主意重要吗?我只是觉得，你平日里无聊，学学舞蹈便也能打发时间了。舒展舒展筋骨，也未必不是件好事。”
我颔首微笑，从容端庄。心里却思量着，原来如此。原来是蝶裳跟皇上说了学舞蹈的事情。我了解皇上，他这样委婉的回答，一定是蝶裳的规劝没错了。
皇上留在云竹宫吃了午饭。这次是他带的御厨，煎炸烹炒样样精致。我看着满桌子的菜肴，知道菜是吃不了的，这回剩了菜，又全归温戒嗔和那几个小和尚了。
我慢条斯理的吃着鱼肉，目光落在皇上的脸上。他专心的剔除掉排骨里的骨头。因为腰板挺的很直，他的手离桌面有一段距离，手一滑，那块肉便骨碌碌的滚到了地上。
皇上一抬头，便碰到了我的目光，他沉吟片刻，终于说到，“淑儿。有时候，我很讨厌你的眼睛。”
这还是皇上第一次叫我淑儿。明明是亲昵的称呼，此刻我却觉得有些疏远。
“为什么？”
“因为你的目光太深邃，带着探究，就像要把人看透一般。”皇上又夹了一块排骨放在碗里，来回的拨弄着，似乎并没什么胃口了。
我不知道我该说些什么。一时间，只是有些发愣。
皇上突然说，“如果我是常人，这自然没有什么问题。可我的身份尊贵，在我看来，你这是在猜我会怎样想。对我来说，我很有压力，也觉得很危险。”
我收回目光，落在菜肴上。
“皇上。你应该清楚，我永远不会做对你不利的事情。”
皇上轻声笑了。然后他的手慢慢附在我的眼睛上。
我闭上眼睛，能感觉到他的手指温热。我能听到皇上均匀的呼吸声，还有远处的蝉鸣声。
我再次睁开眼睛的时候，皇上已经不见了。
子蜀终于带着温戒嗔进到了饭厅。
子蜀手里啃着苹果，对满桌子的佳肴毫无兴趣。
倒是温戒嗔看到满桌子的好菜，把手里的葫芦放在桌子上，便开始不客气的吃了起来。几个小和尚也一窝蜂的围了桌子一圈，应该是觉得用筷子太麻烦，直接就上手抓着吃了起来。
我蔫蔫的坐在椅子上。却在为要去宫里学习舞蹈的事情担忧起来。这满屋子里太吵了，我起身往云竹宫的湖边走去。
已经是晚上了，清风徐徐，柳绿花红，一片欣欣繁荣。我放慢脚步，心情终于觉得轻松了起来。
我在草地上坐下，闭上了眼睛。只听。听风声，听虫鸣声。听不远处人们低语的声音。
不知道过了多久了，身后突然传来一阵窸窸窣窣的动静。我睁开眼睛。天已经有些暗了，我还是能辨认出那人的身影。
是小土豆。
“娘娘。你怎么一个人在这？”
我只笑笑，并不回答。
小土豆从口袋里掏出几个糯米团。我辨认出，是御厨做的一道菜。
“娘娘。这糯米团特别的好吃。”小土豆神色夸张，“我偷偷的带了出来，给你留着的。要不然都让他们给分了。”
我拿过来，在手里端详着。可怜小土豆的一片心了。我的手附在她光秃秃的脑袋上，心里有些感动。
就是那一刻，我决定带小土豆一起进宫。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