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乐,雪碧,酱猪蹄;鸭腿,烤鸡,王老吉……”
十一月的空气已微有寒意,李十月每挥动锄头一次口中便轻轻念叨一句自编的“吃货歌”,唯有如此,才能让重压在心头的苦闷与绝望得到些许缓解。
来到这个世界七个月了,他甚至无法确定这里到底是不是地球——太阳东升西落,月亮阴晴圆缺,夜空辰宿列张,四季变化鲜明,连偶尔见到的文字都是再熟悉不过的汉字。
然而,这里的文明程度却始终停留在类似地球的唐宋时期,千万年来未有寸进,更超乎想象的是,这个世界居然有所谓的修仙者,真真正正能够飞天遁地,各种意义上远超人类的存在!
不过无论是文明程度也好,修仙者也罢,都离李十月相当遥远,真正让他抑郁的是当下的境遇。
别人穿越了,甭管社会环境人际关系如何险恶炎凉,起码不至于为了吃喝拉撒而殚精竭虑。
可自己呢,一睁开眼便狼狈不堪,前腔贴着后背,再环视一周,一间漏风草棚,几件破烂陶器,一个藤制背篓,一把长柄锄头便是全部的身家,除此之外身无长物,百分百纯天然的赤贫人口一枚。
此时此地的他,连找个地方卖身都没资格,唯一的生计便是抡着锄头去墟坑刨土。
支撑着包括李十月在内的墟户们选择年复一年地刨土而没有逃入大荒林海的理由,除了林海中那神出鬼没的妖兽和残忍暴戾的邪修,更多的还是一个渴望而难及的盼头:
那便是有朝一日挖出稀有的“仙骸”一夜暴富,然后买房置地,由最末等的墟户升为匠户、农户甚至是坊户,从此远离墟坑,远离这朝不保夕的命运。
提升阶级到底有多难,根据“身边统计学”,李十月有认真计算过:
他所在墟坑平均每个月有两户墟民走大运挖到值钱的“仙骸”提升了阶级,整个墟坑约有墟民三万多人,平均年龄大约三十五六岁。
综上所述,自己有生之年能挖到宝贝的概率乐观估计大约为:
百分之三。
足足百分之三呐,可比前世彩票概率高了太多!
掐指一算,李十月仰天长笑,笑着笑着,又哭了……
刚来这个世界的时候李十月也想过搞些发明创造,从此一鸣惊人,过上锦衣玉食的好日子,然而几天之后他便彻底明白,以上不过是一厢情愿的幻想。
作为没有任何积蓄且举目无亲的墟户,只要他今天白天不干活,晚上就立刻没饭吃,若是敢三天不出门,原地去世就是他的最终结局。
你说业余时间?很遗憾,每天精疲力竭地回到草棚,唯一想做的就是立刻瘫倒在干草铺上。发明?创造?对不起,连动手指的力气都没有,更别说动脑子了。
退一万步讲,哪怕时间精力都充裕,所谓发明创造依然是纸上谈兵。
什么蒸汽机啊,黑火药啊,拜托,日常生活中除了锄头压根儿就没见过其它的金属器物,至于硝石硫磺,抱歉,没人知道这些东西——这个世界根本没有哪怕一丝科学的土壤!
想要出人头地?请务必努力刨土。
当第十三次念到“涮肥牛”时,只听地里传来“叮”的一声脆响,同时锄柄传也来的陌生的震感。
李十月心跳猛然加速,预感到自己可能挖到了某种不同寻常的东西……
他本能地想要蹲下看个究竟,却在半途硬生生地止住身形,继续装成一切如常的样子努力刨土……
正所谓吃一堑长一智,自从五个月前被人拦在路上,强行“借”走了大半的收获,李十月便彻底明白,在这穷山恶水之地,善良正直才是真正的奢侈品。
自那以后,每次开工他都会特地选择地偏人稀之处,虽然每天只能收获三五块最下等的仙骇远比不上那些个热门的地下区域,却再未被人欺侮过。
李十月先是用锄头小心地清理浮土,然后顺势坐下,用身体挡住地面,一只手从背篓里拿出面饼吃起午饭,另一只手则隐蔽地拨开两腿间的碎土块,不动声色地将出土之物取了出来。
这是一段漆黑的脊柱,长约二十公分,应该是整根脊柱的其中一部分,入手冰凉,重量压手,触感介于金属和玻璃之间。
稀有“仙骸”!
李十月整个人都止不住地微微颤抖起来,直到口中的面饼将他噎得猛锤胸口才恢复得正常一些。
攥着可以改变命运的宝贝,李十月很快意识到了新的问题:
如何把这“仙骸”带回去?这尴尬的长度很难藏在身上,就这么大剌剌地放背篓里也不稳妥……
思考良久,他的视线投在了篓中的陶罐上……
陶罐里装的是菜汤,说是菜汤,实际就是清水里煮了几根野菜外加一小撮大粒盐,主要用于补充劳动过程中流失的电解质。
看着上辈子正眼都不会瞧一下清汤寡水,李十月一阵心痛,拿起陶罐“吨吨吨”灌了几大口,然后将剩下的汤水不动声色地倒进土里,再小心翼翼地把黑色脊柱放入罐内,最后将陶罐和之前挖到的两块土豆大小如锈铁疙瘩一般的低级仙骇一块儿放进了背篓里。
听说最近有泼皮专门盯上偏僻区域出工的墟民,在晚上收工时半路拦住伤人劫物,与其夜长梦多,不如走为上策……李十月起身拍了拍裤子上的尘土,背起背篓便朝自己的草棚走去。
此时正是晌午,一路上不时有其他回家的墟民与他擦身而过。
一切顺利,再有一会儿就到家了……
转过一个路口,前方出现了三个熟悉的身影。
李十月面色一沉,他对这身影预期说是印象深刻倒不如说是深恶痛绝,上次他就是被这几个抢劫的。
张家三兄弟,张大郎、张二郎、张三郎。
是的,墟坑居民们取名就是这么直接,要么按出生日期,要么按家中排位,基本都是类似赵八月、钱大郎、孙二娘、李腊月这样的名字,所以重名率特别高。
有时候你大喊一声王大郎,很可能同时会站出三个人来,索幸大家的平均寿命都比较短,并未造成特别严重的社会问题。
与这三人一起的还有个壮硕青年,看面相与三兄弟有几分相似,应该是三兄弟的亲近之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