马是棕色的成年母马,温顺耐久;车厢是上好榆木打造,宽敞坚固;赶车人是经验丰富的老把式,忠心可靠;车队主人是一身白袍的翩翩公子,温柔自信。
车厢里只有二人,享受着轻微的颠簸,吃着香甜的糕点,对于当前的状况,李十月依然有点无法安之若素,原本只是打算周转一些食物,结果没聊上几句,白衣公子便盛情邀请“兄妹”二人乘车同行。
最终看在美味食物和舒适车厢的份上,二人还是接受了其中一辆马车,当然,在“妹妹”坚持下,这对兄妹还是事先为这次搭乘支付了足够的钱财。
“我还是觉得有点……”李十月一时没找到合适的词儿描述心里的那种违和感,“话说,你为何会答应一块同行?”
“唔?”楚三娘用力将口中的糕点咽下,“不是你想坐马车么?”
好吧,因为两人都想让对方旅途舒适些,结果事情发展到了这样一种微妙的境地。
“无所谓了,这样也挺好的。”李十月干脆半躺在车厢内铺设的厚毯上,“既来之则安之。”
不一会儿,便有轻微的鼾声从车厢内传出。
…………
“两位客人,咱们在外面点了篝火,厨子烤了肉食,少爷说如果二位有兴趣的话可以共饮一杯。”
管家的声音传入车厢。
自打二人上车后,马车又歇歇停停地走了三个时辰,如今天色转暗,车队停在了路边的平地上准备过夜。
作为客人,于情于理都不应拂了主人的好意,李十月和楚三娘走出车厢,走向篝火。
这是一堆旺盛的篝火,燃料来自不远处的一片小树林,车队主人,管家,厨子,婢女,两个护卫,三个车夫,共九人,全都围坐在篝火旁不时说说笑笑着。
二人来打篝火旁,说笑声顿了一顿,旋即又恢复正常,倒是两个护卫和厨子投来了不算友善的目光。
这倒不难理解,原本三辆马车,主人和婢女一辆,管家和厨子一辆,两个护卫一辆,如今来了客人,两位护卫只能去管家和厨子的那辆,车厢虽然还算宽敞,可一次挤进四个大男人,这一路的滋味想必算不得舒适。
“周兄。”李十月拱手打了个招呼。
不知为何,当李十月说“李兄”时,其他人眼中明显流露出一丝不快,甚至是,蔑视?
对于他人的奇怪情绪,李十月倒不以为意,反正明天再有一天行程就结束了,这点小小的杂音权当没看见便是。
“李兄。”周公子正用手中的长枝专心致志地拨弄着篝火,抬头看了李十月一眼,点了点头算是回礼。
好吧,有其主才有其奴,这位周公子在礼数上显然也不能算是无可挑剔。不过既然称为公子,那自然是是修仙者的直系亲属,也就是凡人中最尊贵的眷户。平时养尊处优惯了,面对比自己低的阶层,也不是人人都能礼下于人的。
接着周公子目光又移到楚三娘身上,眼神突然温柔起来,“二位来的正是时候,这乳猪马上就烤好了。”
喂,你这双重标准也太明显了吧!李十月算是明白了,对方想要同行的只有楚三娘而已,至于自己,一个碍眼的累赘罢了。
乳猪在厨子的手里被篝火镀上了一层金黄的光泽,浓郁的肉香引得众人食指大动,在厨子刷上最后一层酱料又转了几圈后,乳猪终于出炉了。
厨子一发力将乳猪抬起,然后小心翼翼恭恭敬敬地放在周公子面前小木几的大瓷盘上。
周公子拿起瓷盘旁的小刀,沿着乳猪的脊柱熟练地割出一条宽半寸长半尺连皮带油热气腾腾的里脊肉,“这乳猪高大厨已用香料烟渍了两天,今夜入味正好,请姑娘趁热尝尝。”
公子身边的婢女起身将装着脊肉小碟送到楚三娘手中,不知有意还是疏忽,却没有连着筷子一块儿附上。
“嘿,姑娘真是好福气。”刚接过盘子,开始分割乳猪的高大厨忽然开口道,“这条里脊肉乃是整条乳猪的精华,一只乳猪只得两条,老高给公子烤了半辈子的乳猪,也只得公子赏过一条,可今日,公子只见姑娘一面,便从自己口中舍了一条给姑娘,真是让老高好生羡慕。”
“老高休要聒噪,若是再胡言乱语,罚你今夜不准饮酒。”周公子笑骂道。
“公子恕罪,公子恕罪。”老高连连作揖,“是老高喝多了,还请姑娘原谅则个,嘿嘿嘿……”
没有筷子,楚三娘也不在意,直接用手指捏起里脊肉咬了一口,“皮香脆,肉软嫩,高师傅好手艺。”
说罢,将剩下的里脊肉连着盘子一块儿递给李十月,“趁热,冷了就不好吃了。”
李十月也不客气,捏起剩下的肉条直接一口吞了进去,顺带吸了吸捏肉的手指,舍不得浪费一滴油脂。
“真香!”
含混的声音从流油的嘴角溢出,惹得众人一阵鄙夷。
除了乳猪,高大厨又接二连三地取出不少吃食,一坛好酒,以及一瓶专门为女子准备的不含酒精的百花露。
酒过三巡,菜过五味,篝火旁的气氛逐渐热闹起来,主与仆与客之间的界限不再泾渭分明,大家一块猜拳相互敬酒,玩的不亦乐乎。
不知闹了多久,月高悬,夜已深,人亦乏,晚宴也进入了尾声。
相互之间一一打了招呼,留下收拾残局的仆人,李十月在楚三娘的搀扶下晃晃悠悠地回到了自己的马车上。
剩下的厨子和管家睡一辆马车,三个车夫睡一辆马车,两个护卫则裹着防风保暖的厚重毯子在马车底下休息,权当守夜放哨。
至于周公子,则从自家马车中取出一顶抗寒防风的帐篷作为自己和婢女的过夜之所。
不一会儿,车厢中便响起了李十月时有时无的呼噜声……
…………
旺盛的篝火燃的只剩一堆黑色木炭,夜风吹过,微红的炭火明昧不定,升起缕缕几不可见的袅袅青烟。
忽然,帐门被掀开半边,周公子从中迤迤走出,他外披一件纯白的貂皮大氅,原本醉眼惺忪的双眼此刻炯炯有神,甚至流露出一丝隐藏不住的激动与兴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