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清楚见她心力憔悴,也不忍再多问,道:
“你们先随我回白云山庄休息吧。悲伤并不一定会过去,可我们还是要活下去,不管是为了爱,还是恨!”
周芸与那位被称为“方管家”的男子没有回话,只是默默地跟着宋清楚而去。
深夜山中,圆月照耀之下。林木之影投到地上,黑白交杂,随风而动。
走了一会儿,周芸止住了哭声,也不再哽咽,忽然问道:
“宋姐姐,难道人就只是为了爱恨而活吗?”
宋清楚脚步微顿,又重新向前走去,一边走一边摇头说道:
“我回答不了你,不过肯定有人知道答案,比如那个人。我如果问他的话,他肯定会告诉我各种情感变化的物质基础,还会从进化论的角度告诉我,这些东西是如何有利于个体生存与种群维系的……
“最后,他大概还会告诉我,武者与天争命,应该摆脱人类生命的本能、基因的束缚、天性的枷锁,成为仙、成为神、成为圣……”
宋清楚目光恍惚,声音渐渐低了下去,直至不可闻。
周芸问道:
“那个人是谁?我虽然不太认同他的话,不过感觉很有道理的样子。能说出这么深刻的话的人,想来并非常人吧?”
宋清楚的话中似乎没有了情绪,平淡道:
“他现在应该已经不是人了,就是他杀了你父亲,也是他杀了赵昊赵舵主。”
周芸立即回想起了那道目光,淡漠而无情,视人如蚁,打了一个寒颤,问道:
“他究竟是谁?宋姐姐这么了解他,一定知道的,告诉我好不好?”
宋清楚沉默了一会儿,才道:
“正如你所说,他没有藏头露尾,是不怕别人知道的。其实天地会已经知晓他的身份了,只是你没有系统,不知道罢了——
“他叫陈梦虚。”
周芸心头一跳,紧紧盯向宋清楚。这个名字她是听说过的,在短短一年里快速崛起,成就武道金丹,很多人预测他会是下一个进入神变之人。
而在两个月之前,据说陈梦虚与宋清楚二人就在白云山庄一见钟情,结为夫妻。
之后陈梦虚几乎在江湖上销声匿迹,除了在华山论剑出过一次手,后来都是闲居长安。全不似以前刚出道时到处游历杀人,让人以为他有了家室后已经改了性子,安分守己了。
“是他!他不是和、和你……”
宋清楚用痛苦的声音道:
“我也不知道是怎么了,他的性情莫测,我甚至不知道他到底是个什么样的人!
“昨天早上,他让我去天南,理由十分可笑,但我不得不去。他的智慧是如此深沉,做出的决定不管看来多可笑,都是最好的。
“比如昨天,如果我不离开长安,就只能眼睁睁地看着赵叔叔,看着父亲的至交去死!如果我阻拦,他会一剑杀了我的!
“我不知道他的性情,不知道他的目标,什么也不知道,不知道……”
她的声音越来越小,最后近乎于喃喃自语,随夜风飘散。
周芸没有说话,方管家犹豫道:
“听说武者入神变,是一次变为非人的蜕变,性情大变的人也不在少数,会不会是……”
宋清楚眼睛一亮,旋即黯淡下去,摇头道:
“不是的,他虽然的确进了神变,可还没有到那一步。他亲口告诉我,他炼成的是流珠天宫,而不是玉帝天宫。
“玉帝掌诸情,炼成玉帝天宫之后,心如明玉,内外明澈,诸情不得染。要是这一步出了差错,的确可能性情大变。
“可惜不是,他就是自己想这么做的。我们还是不要想这些了,不管他想做什么,事情总会渐渐明朗。”
周芸知道宋清楚的心情了,自己的挚爱在面前杀死自己的至亲,这是一种怎样的悲痛?这一路逃出来,自己总觉得这个世界有一种梦幻般的不真实感。
宋清楚虽然不如自己悲惨,毕竟陈梦虚杀的是她父亲的好友,和她本身还隔着一层,可也好不了多少。
女人的心思是这样算的:他既然能杀父亲的好友,那就是不在乎自己的感受,肯定也能直接杀她父亲,这还如何了得?
几人不再说话,默默向白云山庄而去。
“回来了啊?你现在心里滋味儿如何,是不是很过瘾、很刺激?嘿嘿嘿!”
原来宋清楚听闻那个消息后,心神恍惚,也不去天南了,不知该往何处,不知不觉就来到了白云山庄。
陆芝得知此事后,心里十分高兴,一直跟在宋清楚身后,向她伤口上撒盐撒辣椒,非得把宋清楚与陈梦虚弄成生死之仇不可!
一瓜之仇,恐怖如斯!
来到白云山庄后,宋清楚终于却不过心中怒火,和陆芝打了一架,才算有了独自出去夜赏山林的清净。
出去遇到周芸,宋清楚既惊喜于她能生还;听到唐星灵杀她家人的事,又不禁联想到自己,心情愈发阴郁。
此时陆芝又来撩拨她的怒火,直让宋清楚想拔剑一剑捅死这个小婊子!只可惜二人武功相若,谁也奈何不了谁。
长长吸了一口气,宋清楚道:
“别跟着我!我赏月还没赏够,周芸与我一起出去走走吧。”
才来到门口,宋清楚与周芸二人又退了出来。那位方管家刚想跟着二人出来,却听宋清楚冷冷道:
“你受伤不浅,就好好待在里面休息吧!我们姐妹俩出去说些话。”
一时间白云山庄里只剩下一男一女,大眼瞪小眼。
……
周芸欲言又止,最后忍不住道:
“把方管家独自留在里面不妥吧?那位姑娘是谁?好像与你不合……”
宋清楚道:
“没什么不好的,那位方管家是什么来历,居然有武道金丹的修为?他要是展现实力,你们不可能被追杀得这么惨。”
周芸低声惊呼:
“怎么可能?他是我们周家的老人了,劳苦功高,已经做了几十年管家,他没理由隐藏修为……”
宋清楚皱眉道:
“也许,他已经不是原来那个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