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说,我们接下来去哪里?”和大娘告别后,沈复和墨柔在青羊镇上闲逛。
“去未见山吧?那里有山有水,风景秀丽。”沈复脱口而出。
“你是不是早就觊觎我这个地方了?”墨柔指着沈复,“好啊,一开始你就没安好心是吧?”
“是啊,从望湖楼那天,被你拿刀指着的时候,我的心就都到你那边去了。”沈复笑道。
“你还有钱吗?”墨柔赶紧转移开话题,面颊早已绯红。
沈复打开包裹看了看,“好像没多少了。”
“那我们以后靠什么维生?”
“一起去干你的老本行啊,劫富济贫去。”
“我不要,你想想,你能做什么挣钱?我们以后一起生活,总不能一直靠刀尖上过日子。”
沈复从来没有想过这个问题,一时不知道怎么回答。
“对了!”沈复沉吟片刻,“我知道一个地方。和平客栈!我们可以去开一个客栈,每天看着往来的行人,他们累了渴了,就上杯热茶,饿了乏了,就上盘牛肉,然后我们一起听他们讲五湖四海的故事。”
“哎,沈公子,没看出来你还有经商的想法呢,不过,何向呢,何向怎么办?”
“其实这些天来,我一直在想,战争、杀戮究竟是为了什么?沈伯父是当世奇才,文韬武略,可终究还是逃不开战争这把枷锁,如今也不过黄土一抔。我原想冤冤相报何时了,只要何向以后不再作恶,我也不用再徒增杀戮了。但是我一想到沈伯父临终前的眼神,我对何向的恨意越重。阿柔,我现在也不知道该怎么办。”
“沈复,你要知道,除恶务尽。就算你现在放过了何向,他以后还是会为非作歹。有的人生来便是恶人,你不杀他,他就杀你。小时候我父亲就和我说过,我们的剑,不是为了杀人握在手上,而是为了保护。战士们保卫他的家园,侠客们保卫他的信念,你看像大娘那样的人,就是需要我们去保护的啊!”
“你说的对,如果何向不除,以后他只会祸害更多人。阿柔,等下次有机会,我就去杀了何向,然后我们一起在和平客栈安安稳稳地过日子,再也不问江湖事。”
“不过我还是担心你,中州府戒备森严,何向又那么狡猾。现在的你太容易被他骗了。”
“那就过些日子再杀他,等他慢慢没有防备。”
“你自己小心就好,以你现在这么大的本事,就算失败也可以全身而退。”
“对了阿柔,你不是说你从小的梦想就是能学九术吗?”
“只要你一直陪着我,学不学九术又有什么呢。和平客栈在哪?你带我去看看。”
“就在永宁城外边不远,我现在带你去看。”
和墨柔一番交心,沈复心中顿时豁然,这些天来的沉重包袱全部都放下了。只盼早日和墨柔一起相伴余生,从此不再问江湖事,正自走着,沈复突然停下了脚步。
“怎么了?”墨柔疑惑地问道。
沈复没有回答,目光转向身后。
玉泠霜!
看起来她的伤势已经恢复地差不多了,不知何时换上了一身红色衣裳,只是眼神依旧淡漠,不带任何感情,更显惊艳。
“你哪都不能去。”玉泠霜冷冷说道。
“为什么?”沈复微怒。
“你要跟我走。”
“去哪?”
“去化外天,修罗宗。你身上有龙凤珏,我本可以直接杀你取了,但沈天舒临死前全部修为传给了你,沈天舒已死,我只能拿你练手。”玉泠霜的话和她眼神一样,似乎不带任何情感。
“哪有这样的道理?你要龙凤珏,我给你便是!”沈复从怀中取出龙凤珏,一把丢给玉泠霜。
似乎没有想到这中州至宝得来如此容易,玉泠霜也不禁一怔。但随即说道:“你还是要跟我走。”
“呛啷!”清衍出鞘。
沈复看了墨柔一眼,墨柔知他心意,往后退到远处,“你小心些。”
沈复点了点头,随后眸中暖意尽褪,看着面前的惊艳女子。
龙凤珏他可以不要,但是面前人却依然步步紧逼。
“你要跟我动手?”玉泠霜面露不屑,“现在的你还早的很。跟我去化外天,我带你入修罗一脉。你身上有血煞之气,可以变得更强,那时候你再和我动手。”
沈复没有回答,清衍神剑泛起了蓝色光芒,随后势如风雷,直击而出。
但是这惊天声势的一击,却被玉泠霜轻松划了个血骷髅图案便化解了!
甚至,玉泠霜连那柄化血尺都没有用。
“你是在侮辱这柄剑。”玉泠霜冷然道。
怎么会这样,怎么会这样。
那日他和道衍交手,道衍都不得不使用碧龙仙剑,而玉泠霜明明在道衍手下吃过亏的。
怎么实力差距,仍然那么大?
似乎看出沈复心中所想,玉泠霜说道,“那日你的气势,只怕早已化尽温柔乡里了。用剑者,招式变换不过下乘,没有一往无前的气势,凭什么赢?”
沈复想到沈天舒当日那一剑万仞归流,有所触动。
“你悟性不错,假以时日必成我证道之路的试炼石。跟我回去,我把最好的修炼方法传给你。”玉泠霜一向毫无波澜的眼神难得出现了一丝火热。
“不可能!”沈复斩钉截铁道,“我不想要修炼什么,我只要和阿柔平平淡淡的肿了一生就够了!”
玉泠霜冷笑道:“那你现在有这个本事吗?”说完红衣飞舞,沈复立时反应过来,往墨柔身边靠去,但是已经晚了。
玉泠霜的手很好看,手指纤长,但是此刻却已经落在墨柔的脖子上。
“你这算什么前辈,对一个弱女子下手!”沈复眼中血丝渐盛,周身开始弥漫着一股血煞之气,连他自己也不觉得。
“我数到三,如果你还不愿意跟我走,这位姑娘的命可就没了。”玉泠霜略一用力,墨柔雪白的脖子上登时两道殷红。
“沈复,你别答应他。她就是把你当成工具。不要跟她走。”
沈复杀意更盛,眸中已然尽是赤红之色,墨柔也没见过他这副模样,一时之间不再出声。
为什么?为什么?明明我只想做个普通人,和墨柔一起在和平客栈安安稳稳地度过余生,为什么上天要如此作弄!
那道红,如此地触目惊心!
看到它在加深,又加深。
“一。”玉泠霜红唇微张,数出了第一声。
沈复浑身一凉,眼中红色褪去,神智逐渐清明,只觉浑身力气一下抽空。
“我答应你,跟你走。”
玉泠霜旋即放了墨柔,“好,你放心。我只要你十年,十年之后,你想去哪里,要和谁在一起我都不管。但是这十年间,你只能在修罗宗!”
墨柔回冷冷看着玉泠霜:“玉宗主,今日所赐墨柔都看在眼里,也都记在心里。我此刻道行低微,只能任你摆布。但是玉宗主小心了,或许下次见面之日,就是我取你性命之时。今日之事,必然十倍奉还!”说罢不再看玉泠霜,扶起沈复。
不知为何,玉泠霜刚刚看着对面这个女孩子时竟然本能地起了一丝恐惧。瞬间她便觉得自己是感觉错了,多少年了,她的世界里从没有过“恐惧”二字。
“你放心,我只是和他说几句话。”墨柔背对着她说道,一双手抚平了沈复衣服上的褶皱,随后又理了理他的头发,柔声道:“沈复,不就十年吗,我们都等得起。除非你不愿意等我了,喜欢上别的女孩子。”
身上血煞之气褪去后,沈复显得很虚弱,脸上神情变幻。看着帮他整理头发的墨柔,沈复也渐渐恢复平静,“对!不就十年吗?我等!十年后,我们再去和平客栈。”
“是,这才是我认识的沈复呢。”墨柔浅浅笑道,“正好这十年,我也能有空去学九术了,以后不用什么事情全你一个人扛着。”
“你孤身一人,我不放心你。”
“没遇到你之前,我也一直是一个人。向来只有我让别人吃亏的份,你可放心吧!”墨柔整理完沈复的鬓发,又掸了掸他肩上灰尘,吹了一口气。
想到望湖楼初次相识的场景,沈复也不禁一笑。
“好啦好啦,时候不早了。别让人家那位大宗主等着急了,你快去吧。”墨柔背过脸去,两行清泪已从柔软的面颊滑落。
“阿柔。”
“你说。”墨柔强行不让自己的声音哽咽。
“你放心,十年后我一定活着到和平客栈!”
“我相信你的。”
“阿柔,那我去了。你不要再一个人住在未见山了,那里潮湿,猛虎野兽什么的也多。”
“嗯我知道。”
“阿柔,你一个人的时候,要照顾好自己。”
“嗯......”
这一处,终于寂静下来,只有山风,带着林叶发出的萧萧之声,在这个春寒料峭的三月,提醒人们,寒冬终于即将过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