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复力败道衍真人的消息几乎在瞬间便传遍了金陵城的每一个角落,在猜测这个冷洌的少年来历之外,更是无数少女心生钦慕。
与此同时,西山居下武道大会的第二场比试已然落下帷幕。
台上黑衣蒙面的女子,轻易便洞穿了对面东瀛武者“吉川行卫”地胸口。剑尖透胸而出的时候,吉川兀自睁大眼睛,不敢相信发生的事情。
他是伊贺流忍术的第十三代传人,修为比起来知田信长虽然差距不小,但是于暗杀之道一向极有自信。
可他连这一剑从什么角度刺出来都没有看清。
比起沈复和道衍真人的交手,这场比试的收场十分潦草。女子收回剑,看都没有再看吉川一眼,直到她走下台去的时候,场下才爆发出叫好声。
这也是东瀛参加武道大会的三人中,第一个被清下场的。
沈复看着黑衣女子,目光中隐隐有光芒闪烁。
上午三场至此已经有两场结束,第三场的比试双方分别是来自化外天和东海的隐世高手,沈复看了一会儿,便同杨沁沈天云往西山居里走去。
外面虽然人山人海,但西山居里面却十分冷清,西山居的靠窗雅座都是正对钟山,比武台却是临玄武湖而建,沈复倒也乐得清净。
青鸾难得没有再睡,跳到桌上抖了抖身子,一身羽毛比起先前来似乎又艳丽了不少,“青鸾”这个名字显得有些不太合适了。
沈天云两眼发光,他院子里虽然养了不少奇珍异兽,像青鸾这样的上古异种却也没有,心中不断盘算怎么把青鸾骗回去。但青鸾对他倨傲地很,简直连一眼都不愿看。
“你下午对知田信长,有把握吗?”沈复眉头微皱,杨沁虽然声乐上的修为极深,但毕竟在近身搏斗上面是弱项。从那天烟雨楼的短暂交手看来,知田信长的体魄极为强横。
杨沁笑着摇了摇头:“一点把握也没有。老师说过,我天生没有杀伐的命,若不是机缘巧合遇到老师,只怕我现在半点修为也不会有的。”
看出沈复目中的疑惑,杨沁跟着说道:“我的体质和常人有异,天生不能修炼,更不用说修习九术了。王兄们冲锋陷阵的时候,我还只能在家里看云卷云舒呢。”
不过这样的际遇也让杨沁养成了一种恬淡的性情,连沈复有时候也很佩服他的心性。
“你或许不用参加下午的比试,我更想和知田重新交下手,万一他败了我可就没机会了。”沈复委婉地说出自己的想法,同时看着杨沁的神情。
“不,我对他也很有兴趣。”杨沁毫不迟疑地拒绝了。
沈复暗自叹了口气,“今天第二场的黑衣女子,你能看出她是什么来历吗?”
“炼体,而且能够练到这种程度的,恐怕只有化外天和中州了。”杨沁说完似乎想到什么,又摇了摇头喃喃道:“寒冰境久不问人间事,应该不是。”
西山居依靠钟山西侧而建,风景极为瑰丽,时值炎炎夏日,山风送凉。沈复吃过一些酒菜便闭目休息,青鸾也早累了在他怀里呼呼大睡。
云卷云舒,就算没有这一场武道大会,金陵胜景也足以让他流连于此了。
杨心舞和杨心应的比试绝对是今天人气最盛的一场。离正式开始还有不少时间,围观的人便已经把武台围得水泄不通。
世间女子,但凡和容貌、才华其中一样扯上关系,便足以让无数人趋之若鹜。又何况杨心舞绝色容颜,又从小家学渊源。
场下众人已经开始欢呼。
些许薄汗浸湿了她的长发,几缕青丝贴着脂玉一般的面颊顺下。杨心舞一身红衣飞扬,缓缓落在台中。
对面的杨心应则是一脸无奈。
“心舞……你……”
杨心舞却只是凝望着他也不答话。
李、杨同为守剑之族,多年来通婚更是常事,由于地位的超凡,李、杨二家眼光向来也高。
当年杨心舞遇到年少穷困的段孤鸿,因为段孤鸿一身出神入化的琴术而暗许芳心,但终因家族的反对不了了之。
李无伤是唯一一个没有反对她的。
杨心应是反对声音最大的,为此他甚至单独找到段孤鸿,羞辱于他。
这段尘封往事,现在再说起来却恍然昨日。杨心舞得知后不惜离家叛族,走遍天涯海角也要找到段孤鸿的下落。
十年后,在漠北天罗国,她重新见到段孤鸿时,段孤鸿一头白雪,老态龙钟,和当日的意气少年再也不是同一个人了。但这些年来他潜心悟道,在琴一道上越走越深,已然有了“琴圣”之名。
可段孤鸿对千辛万苦找到他的杨心舞却十分冷落。
究其根源,还是段孤鸿认为当年之事,杨心舞多少是有些默认的成分在里面的。他性子本就偏激,那时杨心舞委身于他,自然也有忐忑的夜晚,翻来覆去地思索,为什么杨心舞会看上他。
杨心舞何等心高气傲,她苦苦找寻十年等到的是段孤鸿的冷落,管他琴圣也好,段孤鸿也罢,杨心舞直接划地断交,发誓从此再无瓜葛。随后一人云游四海,得遇机缘,踏上成仙路,但心结并未随着修为的提高而淡化,反而愈加深刻。
直到前些日子,在漠北重遇段孤鸿时,见他拼死也要维护自己,杨心舞强行硬起的心再也支撑不下去,仿佛又回到那个江南初雨朦胧的夜色。
问世间情为何物?
段孤鸿重伤昏迷,杨心舞急于带着李无伤尸骨入土,无法再等,但回金陵以后,日日翘首以盼,石头城上,每到傍晚时必能看到那一抹艳红的。
她的心慢慢在融化。
对杨心应的恨意已经没有之前那样严重。
许久,杨心舞才缓缓道:“大哥。”
杨心应身躯一震,虎目含泪。
说是以家族的名义,但何尝又不是为了自己?杨心舞才华容貌俱全,杨心应从小便疼惜这个妹妹,甚至不愿意她同任何其他男人接触,后来他才知道自己这份扭曲的心理,对他的修为道路上,造成了多大的阻碍。
“心舞,你……你不怪我了?”杨心应眼神带着丝丝缕缕的期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