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鸢骑士?”知秋不由得展颜一笑,问道:“这么说起来,它们已经臣服于你,还能再次被召唤回来,对吧?难道你将九重天罗阵也学来了么?”
天落借着灵体之目,上下左右仔细地将知秋打量一番,见他身上被锋刃割伤之处已然被圣光治愈,只是衣衫被划开了许多的裂口。
他一面从黑玉长笛中取出一套崭新的衣衫,一面说道:“这些战鸢已是驯养精炼,自会列阵,如今更是自由之身,想必日后会愈发骁勇。”
知秋接过天落手中的素色锦帛衣衫,不禁轻蹙双眉,颇为窘迫地说道:“我居然什么都没有拿,就从飞霞峰跳下来了......对了,朝寒路上的黑烟究竟是什么?你怎么知道那道黑烟能够突破点丹崖上的禁制?”
天落走向站立一旁安静梳羽的玄鹭,若有所思地说道:“那道黑烟具体是什么,我也不清楚,大概是某种隐匿之术吧。不过我却知道他的目的,某个灵族人试图穿越禁制取你性命,那人的灵识就隐匿于黑烟之中。”
知秋将碎裂的衣衫换下,随手引出一道炙焰将其焚烬。接着,他不解地问道:“你是想让那个人以为我跳入深渊自寻绝路了吗?所以,在我快要落地的时候才让碎羽接住我,对吧?不过,他既然是灵族,灵识不是亦可探知到我的气息吗?”
“他探寻不了那么远。”天落将灵识落在玄鹭的双眸之间,悠悠言道:“你虽有主人,却无名字。既然是隐匿之士的坐骑,本君赐你黯羽之名。你先去寻你的同伴罢。”言罢,只见玄鹭伸展长颈在天落的手臂轻触数下,而后嘶鸣一声,展翅离去。
见此情景,知秋在一旁嘻笑言道:“我就想数一数,你这一路上要赐多少个名字罢。对了,你还没有告诉我,那只战鸢叫什么?还有,那个逃跑的人是什么下场啊?”
天落召出灵狐,让其立于碎羽背脊一同展翅腾起飞速离去,而后面对玉魄湖盘膝端坐于湖畔,随意地说道:“将那人斩断一臂,废除修为,夺去听力,放生野外了。”
知秋看到碎羽远去,走到天落身后问道:“你让碎羽去哪儿了?我们不是要离开曦和山吗?这会儿怎么又不走了?”
“不急,休息一会儿罢。”
听到这一句,知秋忽然觉得好像有什么地方不妥,便悄声走到天落面前,仔细打量着天落,见他平静淡然的面容之上隐隐有一丝倦怠之色,于是就地盘膝坐下,小心地问道:“天落,你不要紧吧?是不是刚才星辉爆燃的时候受伤了?”
天落望向面前的知秋,微微摇头言道:“星辉并没有爆燃,我又怎会受伤?”
“对哦,那人不是言称九重降魔阵是什么绝杀之阵吗?你到底是怎么应对的?是那些火龙抵御了星辉爆燃吗?莫非火龙吸收了星辉之势?”
“是的。”天落停顿片刻后,继续说道:“在《北冥心法》当中,有一个被称作九道轮回的驭灵之术。此术是以自己原本的修为当作灵引,将驭灵置于身外,吸纳天地间的气息生长,万物皆可当作驭灵。当修行者的魂魄欲散、星辉即将归还星海之时,便驭使此灵散裂,将其吸收的气息星辉重新取回,如此一取一还,便是九道轮回。”
知秋听完后不由震惊地问道:“你在修行妖族的心法?”
天落坦然地点头说道:“那夜你也听到了,若是没有修行妖族心法,穿越魔海定然会折损修为。”
“世人皆说妖族心法乃是邪魔之术,你不怕......”
“真正的《北冥心法》全卷,在这世间应该只存在两处,一处是魔海之外的妖王居所,另一处便是悬镜阁。心法本身并无邪魔之处,人心不正才会使之沾染邪气。世间的修行之法皆是如此,并无正邪之分,只是修习之人不同罢了。”
“你说的驭灵之术,听起来就挺邪乎的。若是驭灵不是吸纳天地之气息,而是吸取他人的修为呢?将旁人辛辛苦苦修习所得,瞬间化为虚无?岂非邪魔之术?”
“确是如此。方才,我以自己的星辉为灵引幻化成为火龙,放其游入星辉聚集之处,所用的正是驭灵之术。他们释放的星辉之势越强,驭灵成长速度就越快。直至最后,将逃走那人的星辉气息吸纳一空,废其修为之后,驭灵便已寿终散碎。”
“那驭灵吸纳的星辉呢?那么庞大的星辉,数十年修习而来的气息,当驭灵散碎之后去了何处?”
“悉数归还星海了。”
知秋暗自想了一想,忍不住说道:“是不是还有一种可能?如果不是归还星海,而是留给自己......”
天落不禁轻叹一声,“所以,要想抵挡这种诱惑并不容易。”
知秋怔怔地看着天落,似乎明白了什么,“如此说来,妖族心法修习的过程,其实就是对心境的修练。就算妖王有正宗的心法书卷,如果没有纯良的心境,抵挡不了修行过程中出现的各种诱惑,也算不得真正修习大成吧?”
“这世间,应该从来没有人真正修成了北冥心法。能有两三成的修为,便能抵挡魔息得以穿越魔海,我想就已经足够了。今天用到驭灵之术,只是权宜之计。”
知秋点点头,有些后怕地说道:“无论怎么说,这驭灵之术看起来都有些邪乎,极易被人误会,你还是少用为妙。”
正说着,碎羽带着灵狐飞回玉魄湖畔,同时还带回了不少甜瓜蜜果。
灵狐将口中所衔的一个甜瓜放在天落的手中,便散去了身形。忽而,天落冷冷地说道:“本君偶而用用些许邪术,不是很正常吗?又何惧世人误会?”
知秋本是非常感激天落,体恤自己自清晨醒来便是滴水未进,竟然让灵狐摘来瓜果充饥解渴,感念之情还没有来得及在心中漫延,骤然听到他如此言语,不由忿然地说道:“天落,你是一天不假扮寒夜君便不痛快是吗?是不是还嫌追杀的人不够多?......唉,算了,不管你是谁,总有人想要取你的性命。哦对了,那些使飞轮锋刃的一帮人又是什么来头?”
待天落慢悠悠地吃完甜瓜,才说道:“他们自称是匿刃隐士,其实,是以猎杀取赏为生的杀手。在他们的眼里,只有猎杀目标,不分善恶忠奸,亦从来不过问猎杀目标的身份来历,他们向来以猎杀赏金的高低来证明自己的价值。”
“居然还有人悬赏来猎杀你?!那人出了多少赏金来买你的性命?我倒觉得你可以拿出双倍的赏金再买回来嘛,反正你又不缺钱。”
天落却淡淡地说道:“我打算不出一分赏金就将他们收买过来,这样是不是更好一点?”
知秋颇为无奈地说道:“是是是,回头再给他们赐个名号。”他停顿片刻后,忍不住又问道:“他们的那个大哥叫什么名字?你的性命到底价值多少赏金?你知道究竟是谁要杀你吗?”
天落收回灵狐,唤来碎羽,跃上其背,淡然言道:“走罢。午时之前应该可以抵达阆丘。”
知秋跟随其后,跃上流云,不解地问道:“为何要去阆丘?”
“飞刀门正是在阆丘西郊的点砺山之上,我们先去看一看。”
二人乘骑白鹤急行,不过一个时辰便飞抵传位处阆丘西郊的幽谷竹海。
幽谷竹海,占地方圆数十里,仿佛一枚落入凡间的碧玉,与数里之外的点砺山遥遥相望。
点砺山延绵百里,起伏的峰顶皆是石壁,在阳光的映照之下,好似一把刚从熔炉之中取出的赤色刀锋。如此赤红的山峰远望翠绿的竹海,遥相呼应,好似刀锋之眼落下的一滴清泪。
此时,竹海上空不时有色彩各异大小不一的飞鸟掠过,在这片翠绿的汪洋之上嬉戏欢鸣,一派热闹洋溢的景象。
飞经竹海上空,天落突然缓住碎羽,在此盘旋数周后,以灵识对已然远去的知秋说道:“你去阆丘镇上吃过午膳之后,再来竹海寻我。”言罢,便驱使碎羽俯冲而下,掩没于翠绿的竹海当中。
忽然在脑海之中听到天落的声音,知秋立即驱使流云侧身回望,眨眼之间,便没了天落及碎羽的身影。
他只好一面朝着阆丘继续飞驰,一面暗自诽腹:“你这是急着赶去吃竹子吗?你怎么不与我一道去阆丘镇上?你是不是担心手伤无法用膳?总有解决办法吧?”
见天落没有回应,知秋暗自叹息,心中想着:“他到底打算如何解决手伤的问题呢?大不了,本公子勉为其难地充当片刻云夕罢了。”
然而,天落并非是因为手伤不便用膳而留在了竹海。
方才飞抵竹海上空之时,在嬉戏的群鸟之间,他感知到一道不同寻常的气息正追寻着自己。而且他非常确定的是,这道气息一定是来自于混在百鸟当中的一只飞禽灵体,而灵体的主人,正隐匿在竹海之间。